第十章：地下營長【番外篇】
【事件：心照不宣】
話說當文書也都當到一兵快『破冬』，業務不但已上軌道而且愈做愈穩，小安仍然沒去過電影院，平日想說還那麼菜，萬一被一些業務士學長抓包進去摸魚，回連上那還得了，所以縱使曾這麼想，這念頭卻一閃而過遲遲未有動作。
這天，到師部很快作業完，在外頭餐館用餐時，二連同梯參一小平突然一臉詭異對小安提了這想法：「港梯ㄟ，你有沒有去看過電影？」當然一本正經回他：「沒有耶！我哪敢啊！連電影院在哪兒都不知道，何況被人看到傳回連上還得了！而且…你看營參一老朋也沒去過。」他差點笑岔氣來：「屁啦！他沒有？上個星期我才跟他後頭，就看他和你連上某個二級業務士一起走進去，還騙你說沒有？你真以為他像外表一樣正經八百的？別這麼容易被他那憨厚的外表騙了，好不好？」
問了連上業務士名字後才知是老朋同梯，便小心翼翼向他求證：「學長，聽說…你之前洽公完，也曾…和某人跑去看電影？」老朋倒不好意思，大概平日在小安面前中矩中矩的印象『破功』了，直尷尬笑問：「誰告訴你的？」看來錯不了，於是不懷好意朝他說：「哦！原來平日在我面前都假正經，你喔…」說著說著用手指朝他晃晃直比。
「喂！我又沒說過我不會去看，而且，我只有喜歡的新片來才去看個一回，哪像一些二級業務士早早洽公完，便去看個兩片和我一起出來，有的片子還看個兩、三輪才算過癮！」他見事跡敗露趕緊拖其他人下水，小安也不是省油的燈：「哦！你今天是不是也要去看？那…我這連參一跟定你了，得向營參一學習一下…摸魚的功夫，這可是我師父交代的。」他直笑著揮手說不要有跟屁蟲，還說『各人造業各人擔』別拖累他。
其實前幾日抓耗仔ㄚ煜便已來試探過小安洽公完是否跑去摸魚，比如說看電影、泡漫畫店或去打電動，雖然一臉嚴肅搖頭否認並說明顧慮，他仍然不信，電影院的大概位置還是他提供的，難道他想讓故意透露給小安知道，藉此誘惑小安前去，再到外頭守著來個人贓俱獲？我豈會中計？這時師父走出來，看他在連集合場對小安講話，以為藉學長身份要欺壓小安這連文書，便出聲制止。得知原由後師父拍胸脯保證他徒弟絕不會說謊、說沒有就是真的沒有，ㄚ煜悻悻然仍一副不信走了。
師父：「你怎麼這麼『古意』？到現在都接多久了還沒看過一次電影？有空時找阮港梯ㄟ老朋帶你去一次，他也真是的，營參一也不會照顧底下的連參一！」一問才知師父當初接連參一沒兩個禮拜便已去看電影，而且那時還是菜鳥，一個二兵大搖大擺進出電影院好幾次，有時沒地方去還跑到高雄市泡在漫畫店，時間差不多才趕回連上吃晚餐，聽他說從別營調來後，老朋還是他熟門熟路當『嚮導』帶去逛的耶。
唉！還是有點不放心，便將自己的擔憂如實告訴他，哪知他笑回：「你參一當半年多了（其實快八個月了），業務能力和手段那麼強，有需要怕他們嗎？而且平日作業和面對長官的壓力那麼大，總得找時間放鬆、調劑一下身心嘛！不然垮了怎麼辦？（笑）…我還是挺佩服你的，竟能熬到這麼久！放心，哪個業務士沒進去電影院的？這是公開的祕密好不好？你怕被告密？大家心照不宣哪會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更沒人傻到晚點名後拿這件事來刁菜鳥的，何況你也不算菜了，對了…你一個連文書三天兩頭出門洽公，即使真的沒去看電影，說出來人家也不會信的，甘脆一點何必怕人說呢！枉費你這麼中規中矩有啥用？」看來…後面這句道盡人心哪！
老朋不知何時藉口溜了，大概小安上個廁所給他機會擺脫糾纏吧！人事官便表明自己還要去找個人，便向幾個連文書分道揚鑣，趕緊坐車吧！出鳳山火車站直向公車站走去，咦？前頭約卅公尺開外的兩個背影，不正是老朋和他同梯二級業務士阿吉嗎？竟然不坐公車，走這麼快是要去哪裡？於是悄悄跟在後頭瞧個究竟。忽然有人自後方拍了小安的肩：「港梯ㄟ，你要去哪裡？哈哈哈！被我猜中了齁，要去看電影！」嚇了一跳，原來是同梯小平，這時他那宏亮的聲音讓小安形跡敗露，老朋兩人往後頭瞧來，用手揮揮小安二人：「去、去，我同梯不喜歡後面有人跟著，還說我沒事帶兩個連參一『拖油瓶』幹嘛？」既然如此，只好應了小平的邀約去一趟電影院。
買好票也差不多到上映時間，老朋二人也走來要看新片卻不搭理兩個學弟，沒想到後頭來更多穿草綠服的阿兵哥，大家見到裡頭還坐著幾個尉官，好像是彼此的默契般刻意轉過頭去，誰也沒搭理誰，不然眼神便是能避則避化解尷尬。唱國歌時自然是一些穿草綠服的都站起來，而佔少數的民眾多數坐著，還有人把腳放在前座椅背上（場內觀眾不到四分之一）：「唷！那麼多阿兵哥來看電影啊！還有軍官耶！沒想到這年頭長官這麼好，懂得帶底下阿兵出來一起混？哈哈哈！」幾個聊天等待的軍官頓時正襟危坐起來，底下倒有人出聲了：「我們是自己出錢的。」引來一陣笑聲，也分不清是阿兵哥還是民眾；幾對年輕情侶指指點點的，還有穿學生制服出來約會，大腿上或座位旁還擺著書包吔！
見小安有些不自在，坐身旁的小平說：「管他的，大家都是出來摸魚的，沒有誰比較高尚，那些民眾也是翹班的，被老板抓到也是『該慘』啦！」心想說的也是，既來之則安之嘛！就好好享受第一次的洽公優閒時光，顧那麼多幹嘛？出事…裡面這麼多人陪著呢！還有軍官也來了啊！最倒楣也不會是我們這些小兵，於是安安穩穩的把它看完。出電影院後，老朋二人推說還有事迅速閃人，沒想到還遇上人事官和另一位別營的人事官，唉！沒想到剛調來的少尉人事官比小安還懂得混，我這八個月來到底在做什麼？沒混誠實說還被懷疑說謊，真出來摸魚還比不上一個比我慢下部隊那麼久的菜鳥人事官？真是…
那是小安洽公幾十次後首次學人家去看電影，風和日麗的心情也挺舒暢的，其實平常也沒這興趣，嚐一下鮮而已，自那次便緊接著又下基地（田中）、兼營參一更加忙碌，這一耽擱第二次便是師對抗完後的隔年，那時已升上兵快『破百』，有回走去砲指部路上，被後頭的的防砲連文書（九八梯）叫住：「學長，你明天要去師部洽公嗎？回程時我可不可以跟你走？」笑著問他的想法。
原來這小子也是古意的緊，都快升上兵還沒去鳳山看過電影，而平日與他交情好的砲本連文書士，由於是士官身份便不敢邀他，更怕他說了出去被究責，畢竟人家砲本連的可是指揮官欽定參一，『老張』人事官又疼得緊，想也知是誰在罩，他這麼『清清白白（沒啥後台關係）』，到時人家一說溜嘴可就慘囉！說的人反倒沒事呢！而且聽他說兩人最近有些意見不合，不知互相揶揄什麼引起齟齬，他比人家小兩梯吃虧了，還被動不動用領章示意『卡尊重一點』閉嘴，以前兩人走得近關係好，這陣子有些鬧翻形同陌路更不敢找他。接著又說小安是他見過最和藹可親的學長，而且當了那麼久參一…還身兼二職，竟然沒半點架子，著實令他敬佩！平日甚少機會碰頭，所以遇見了趕緊趁此機會邀約，因為他實在沒膽敢獨自前去。
好吧！都交代這麼清楚又有誠意，便與他約定隔日洽公完在師部外頭老地方餐館見，還說最慢什麼時候到，遲到錯過公車和電影，那我可是『逾時不候』啊！然後…第二天一路上倒像在為他『保駕』般在鳳山街頭走向電影院，年輕人還真是…哪有看電影在找同性的啊！不是都約女生嗎？我也沒約過師部前餐館那小妹妹啊！
出電影院後他急著離開，免得被別人發現就慘了，真是的，一進電影院還用小帽遮遮掩掩，搖頭哪！兩人又不是出來幽會還深怕被跟蹤？何況進來那麼一大票文書業務士，還怕被人認了出來？誰理你啊！剛好遇見一連的參一欽ㄚ，簡單介紹兩人認識後便藉口寒暄後再走，哪知他直喊『此地不宜久留』要往外走去，只好連忙拉住砲本連參一：「噓！先待著等後頭一些人走完再走。」他一臉不明所以然也只好照做不誤。
果然被小安料中，原來一進去時他深怕被人認出便刻意壓低帽沿很慢才肯進去，小安進了門口眼睛餘光瞥見一台憲兵吉普車急速閃過戲院前，過轉角急煞稍停，看了一下進戲院的阿兵哥幾秒才慢慢開走，當下就覺得鳳山憲兵隊必會有所動作，一定先打聽好散場時間，然後埋伏在附近抓幾個來衝業績。只見憲兵車從一旁埋伏的小路慢慢駛了出來，就從戲院騎樓下眾人怔住的目光注視下快速殺往人潮前面逮人，那廿幾個人像敗軍一樣四處逃竄，有人還懵懵然不知發生何事就被逮，憲兵抓了幾個上車後也不再糾纏躲入巷子裡的阿兵哥，這場宛如警匪追逐精彩絕倫的大戰，小安和最後出來的那些阿兵哥，可是躲在戲院騎樓下當掩護，透過轉角瞧得清清楚楚啊！只能用驚心動魄來形容了。
防砲連參一直問小安怎麼那麼神料到這一切？便把一進戲院後的發現和擔憂告訴了他，而且以前師父就曾說過這案例讓小安防著點，所以才能提早預防，等前頭人潮走了大半，確定安全無虞才敢放心離開。他好奇問：「既然一進門便發現且有被抓的顧慮，為何還要進去看電影？」小安笑笑搖頭說：「你傻呀？兩個人走出來不正好被憲兵車逮到？兩個阿兵哥『透中逗』閒晃逛大街，被攔下來以什麼罪名（服儀不整、行走沒列隊等）記違紀都不曉得，是說…，這戲院在如此空曠的大街上，四周又無其他商家可提供掩護，我們倆四條腿的，難道跑得贏四輪的嗎？當然先進去，反正那麼多人可掩護嘛！而且才一台憲兵車，要被抓也輪不到我們啊！」他這才知道小安之前不僅要他等前頭一半人先走就安全，而且非得等三分之二的人走完才離開的用意所在。
往前走著竟然發現欽ㄚ從一旁小徑走出，竟然沒被逮到？正訝異短腿矮胖的他怎麼沒事逃得過，原來他當兵前不僅開過計程車，聽說更早前到過市區擺流動攤販，天天跑給管區追哩！何況他們砲一連每晚跳砲操也不是跳假的，防砲連文書趕緊說好險有小安拉住，不然他更矮，也沒跑那麼快 ，看他白白嫩嫩文弱文書一名，又虛胖了點，一直拍著胸口喊著：「好險！僥倖逃過一刧。」
唉！哪有什麼僥倖？要出來摸魚還要有點本事，要不被逮到，那可得多一份機敏的警覺性，看到什麼、聞出什麼氣息，還要有判斷能力和預防措施，不然…摸魚是很爽，摸完遇到大白鯊…哦！是『白頭翁』才對，可是怎麼死的都迷迷糊糊哇！自那次驚險刺激逃過一刧的經驗後，他再也不敢提結伴去看電影的事，即使知道小安是向他開玩笑，他絕不再犯險，小安也沒空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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