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黔驢技窮之裝神弄鬼~
【事件:大權在攬】
阿亮連長待的砲二連參一文書原是小安的同梯小平,彼此也常有聯繫交情自是不錯,哪知下基地前他按捺不住那群老兵嗆『破冬殺威風』,心灰意冷下交接文書反去接無線裝備當話務兵,自此連上的參一業務就由兩個九六的學弟『輪流』做,當然也『輪流』推責任,搞到他不時得『撩落去』幫忙『擦屁股』捱罵,常見他一臉無奈勸他乾脆拿回來做別交接了,哪知他堅決『不走回頭路』!直問他:「交接搞到這般田地,有差嗎?」
『破冬』後某日,小安接到師部緊急電話紀錄正準備前往洽公,阿亮連長神祕兮兮交代:「聽說你在參一科有熟人,我好像在這一批輪調外島的名單中,幫我問一下是何時?好事先做好準備,尤其要把未休的假先休完。」心想一定是人事官和同梯小平這兩個『大嘴巴』露口風,之前辦考績時,有交情好的軍官託小安確認獎懲,便去師部找自己的關係詢問(學長已交接待退找不到人),原本再三叮嚀不可洩漏風聲,沒想到還是傳了出去並讓師部知曉。看來這幕僚中不光是人事官,請託之人另有大嘴巴,而動作慢一步未得小安相助之『痞子』新情報官(見習中),到處嚷嚷亦是一大禍害啊!唉!就怕日後對不起師部那位朋友,牽連他受罰。
熬不過阿亮連長以家中妻兒為念再三請託,見他平日以守信用著稱便有條件的應允了他,自是要求他保祕不得對他人(尤其是軍官)說出,在他一再保證後啟程洽公。見不到同梯便在參一科門口急找人詢問,被軍官人事官喊了進去,一番猶豫下鼓起勇氣說明來意,他倒是直接拿出名冊一臉狐疑地來向小安確認:「你不是營部連的嗎?怎會問二連的調動呢?」向他解釋剛接營參一,而阿亮連長此時正代本連連長一職,他『喔!』一聲像是想起黃連長此刻正在師部管制行動悔過中,便爽快把名單直接攤給小安瞧個仔細,並交代回去叫阿亮連長儘快做好準備,尤其要先把家裡安頓好。沒想到此行竟比想像中還順利,謝過他後便直奔此行主要目的地『動員管制室』。
【事件:不能承受之輕】
老朋急下營參一前一再叮囑將要辦今年的動員業務,小安自是百般不情願要他做完再交接,哪知他說日後小安再遇動員業務便不知如何完成,臭臉一擺、心一橫竟把『它』晾在那邊不管!該來的總是逃不了要面對,資料一接過來心都涼半截,只能『潔白無瑕』來形容,一個字都沒寫!這老小子這麼狠?不是叫他即便不幫忙,該有的進度不能少嗎?害小安被動員官文書『拉正』臭罵一頓,雖然向他解釋才剛接而已,他竟回:「沒聽過動員官脾氣嗎?被他聽到,管你什麼單位、什麼理由,師長一向交代這動員業務馬虎不得,要是有個什麼閃失究責起來,是你們營長擔得起的嗎?」不過是同樣小小的一兵,耍起官威比小安還厲害!對業務不熟不敢開罪於他,便唯唯諾諾一邊稱是,一邊向他請教作業細節。
他初時一臉不耐煩,加上有其他單位前來交名冊受檢有了爭執,小安見情況不對連忙一聲聲『學長』的請教,一方面又誇讚他不但能力強而且有毅力,可以一面作業一面不厭其煩回答他人問題,一番吹捧下他臉上似不再孤傲,竟還露了難得的笑容。又是一陣攀親帶故拉交情下得知,原來在動員官底下當文書常常捱罵日子很慘,而且整日關在動員室除了衛哨外不得外出,一日被叫去師部連交代事情被動員官找不到人影,被罵到狗血淋頭般慘呢!兩人互相吐露參一的苦水後,像是交心般互問了梯次,沒想到竟是『港梯ㄟ』!難怪聊得如此投緣。他有自己業務要趕,而這動員名冊聽說有單位找了全營文書花了三、四天才完成,受檢仍一大堆問題待修改,離最後交件期限只剩三天,他覺得一時半會兒完成不了,要小安還是回連上加緊趕工,一聽下基地中,便建議學指揮部人事官就近找個處所躲起來狂做。
到哪裡找呢?又不像人事官就住高雄,買好充足的作業相關用品,打了通電話直接找阿亮連長求援,他聽完仍一頭霧水,只問有沒有完成他交辦的事項後,一句:「我這個人一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動員業務師長很看重,交件又迫在眉睫,一切就照你說的做,不然…就給你三天洽公時間,回來有我頂著沒人敢講話,營部那裡我會去報告的,更何況營長這麼『重視』你。」唉!沒想到他這麼豪爽、一點都不囉嗦,自己搞不清狀況卻如此信任參一,換做黃連長…不敢想像!
於是仿效指揮部人事官回家趕工,他可是明目張膽到人盡皆知(跟師部動員文書明講),有了他這張擋箭牌還怕人說嘴?他身邊還帶著兩名直屬連(砲本連和防砲連)文書去做,小安一人便得面對擴編成五個連(動員時增兩個後備軍人補充連)的名冊去傷腦筋呢!半夜十二點多才由火車站坐計程車回到家,老爸和老媽被一陣門鈴催促聲驚醒,原以為有人惡作劇,一聽是自己兒子在樓下大喊趕緊下來開門,見小安竟深夜返家驚慌以為『逃兵』直追問,等洽公包翻出一堆簿冊才安心去睡。就這樣,除了吃飯和短暫睡眠連趕,全在客廳餐桌上作業並趴睡,老爸看了直搖頭,吩咐要保重身體,小安忙到沒空轉頭,連忙回說別擔心,他還一臉不放心去上班。
第三天中午前終搞定,中午收拾好便趕去師部交名冊,『港梯』一臉訝異:「你們指揮部早上交來還一堆錯誤未修正完成,沒想到你憑一己之力在這麼短的時間便完成,不簡單!」儘管如此加上謙虛回應,仍免不了檢查時的一番糾正,但小安也不是省油的燈,一一破解他的指責,尤其是相同職位的安排,提出以剛退伍時記憶猶新較適合指揮職,而且不同屬性單位的編排亦有專長上的考量,不能和步兵等一般單位相提並論,他似乎覺得有理也就讓小安過關,一想到後頭仍有一大串未交件的單位,小安心情愉悅的回基地。這薄薄一本比小學課本還輕的動員原始名冊,做完竟比國中數學自修還厚重,箇中責任之重卻是無法言喻!
【事件:參四奪權?】
這假單對參一是小兒科,原本兩天的洽公改個日期又改個天數算不了什麼,大門衛哨的刁難哪比得上師部大門憲兵站崗?隨隨便便就可讓他放行。哪知,回營上才知剛進行營教練,大門質疑為何此時可以外出洽公這麼多天?問了才知是砲二連當值,嗆說打回去找阿亮連長求證,看沒事刁難日後誰倒楣(阿亮連長只是暫時代理還會回二連)!也不想想面前這參一可不是普通的參一文書,經過千錘百鍊一向過關斬將,此刻身兼二職,還怕了你這小小衛兵不成?
回連上正當整理簿冊之時,幾個『報馬仔』前來傳消息,原來營教練剛結束,中午便臨時放了隔夜假,小安這參一不在家沒人造留守名冊及寫假單,營參四『小卓子』為了自己放假方便,毛遂自薦要代筆,哪知翻出休假管制表,也不仿照原有格式便隨意用十行紙寫了留守人員姓名,這值星班長交到營部自然捱戰情官一陣臭罵。這不打緊,這假單寫著寫著看別人一個個拿了假單比他早放假走了,發起性子說不寫了,說什麼小安自己洽公納涼去,卻把爛攤子丟下害他忙到不得閒,不能隨人正常放假。筆一擲便不管後頭的人,這後面菜鳥的假單還是九兩梯的小中幫忙的,幸而他留守才得以解決,向小安一番苦水吐完,氣嘟嘟搖著頭去忙他的事。
傳令小姜直要小安提防『小卓子』趁亂奪權,沒想到小安淡淡回應他:「憑他?也配?光出一張嘴指揮?對連上弟兄的基本資料熟記了嗎?看他假單寫到歪七扭八表示根本沒耐心,留守名冊亂造一通連格式都稱不上,放個假搞得兵荒馬亂似的,幫忙寫假單完全符合自私的本意,最後還不了了之不管了,真以為當參一這麼爽?每次放假我還不是最慢 走的,哪像別人那麼早走?讓他接?連上阿兵哥不會反彈才怪!連長和排長們才因留守名冊捱營部罵,會同意嗎?他說接就給他接嗎?更何況…還得過人事官那一關…」他插嘴:「要是他向人事官也毛遂自薦一番呢?」小安哼了一聲:「那也要過我這關!這番亂搞沒找他算帳已是『太祖了』,還讓他接?我不同意的話人事官敢答應?更何況…我真同意了,他也不敢接!」
小姜好奇直問為何?小安得意笑說:「那他就得天天喊我好幾聲『師父』,我再學訓練官對我那一套千『捶』百『煉』(連珠砲開罵),看他還敢不敢接?更何況『隔行如隔山』,參一和參四的造冊格式、資料及作業規定風牛馬不相及,他早就『破冬』,現在轉換跑道重新來過定是吃力,加上之前陷害別人時連我這菜鳥也算計進去,當我徒弟不就把等於報仇的機會親自雙手奉上,他不是一直怕我趁機報仇?接參一對他來說百害而無一利,我要是他,逃都來不及了,還接?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他有那麼傻嗎?像羊入虎口還把自己送上門來?」小安翻起新仇舊恨自是咬牙切齒,小姜看了似乎怕了,連說還要燙連長明日穿的衣服便離開。
【事件:三太子現身?】
這次因有幾個拐幾梯的趁亂去拗提早放,當晚留守人員便不多,小安站十、十二內衛哨,十一點初,拐六梯ㄚ弦拿著『米酒頭』瓶子,踩著凌亂步伐直朝小安而來,看他滿臉通紅定是喝了不少,安官提醒說前幾日便開始『發作』,常對較『菜』的安官及內衛兵『起酒肖』,叫小安小心點。小安冷眼看著他:「趕快把手上酒瓶拿走,不然我以『意圖用利器襲擊衛哨奪槍』的現行犯罪名開槍,不打死你再送軍法判刑!」他一聽倒停住了,又歪斜著身子往後方中山室旁的陰暗處走去。
隔幾分鐘又出現,手上沒了酒瓶仍拖著酒醉步伐前來,此時ㄚ煜自相同角落閃出來,對他喊:「弦仔,別惹偉大的參一,連『營普ㄟ』都惹不起了,更何況是我們這些小兵!你還是別去找他麻煩,免得像我一樣被『修理』得很慘!」接著像是怕被他聽到般悄聲對小安說:「他體質較特殊,當兵前便在宮廟當過『三太子』的乩身,這兩天又有所感應會起乩,留意『三太子』說什麼?別冒犯了神明就好。」
小安自是不信直道破:「既然如此靈異,為何梅林基地時未曾遇過,而平日在營區也沒聽人提起過?」ㄚ煜愣了一下解釋:「大概你沒看過,別人以為你不信鬼神之說也就沒向你提起,反正他最近就常出現這症狀,詳細情形我也說不清,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小心點別冒犯神明,你別多疑!」小安哼一聲冷笑回:「連上的大小事逃得過我參一的『耳目』?若真從以前就發生過,我豈會有不知之道理?」似乎一再被識破,他又是一怔,不再解釋跑走了,看來找不到理由可編落荒而逃,想用不解釋來掩飾心虛?這招對我無效!
ㄚ弦倒是一步步緩緩進逼,就在寢室下方階梯前,小安上刺刀、上彈夾(習慣性將空的和實彈調包)並拉了槍機喝阻了他:「不管你是藉酒裝瘋還是裝神弄鬼,告訴你…都一樣!只要敢膽再越雷池半步,一槍免費送你,而且這是衛哨執勤正當防衛,我沒事!就算你是真醉也怨不了我。」他僵住了好一會兒,突然退後兩步開始『起乩』,嘴裡一下喃喃自語,一下子像踩著七星步指著小安一番比手畫腳是在咒罵什麼似的。安官是九八梯的ㄚ樹:「學長,他好像找『三太子』上身來罵你呢!會不會…」未說完,他倒真煞有其事般愈發大聲。
【事件:神明代言人?】
小安不屑冷笑大喝:「騙誰?神明會找這種人當乩身?平日無所事事只會摸魚打混就算了,還欺善怕惡、只會見縫插針害人,神明不都是褒善貶惡的嗎?哪會找他當代言人?沒事假冒神明去作惡,惹怒神明的下場你可承受得起?還是你這神明只是旁門左道假冒本尊的分身,我可是見証過鬼神的,還想唬弄我?沒有神明是會害人的,還不趕快『退駕』?再『假鬼假怪』下去,下場可會很慘!」他聽完後愣了一會兒,煞有介事以『三太子』口音不知唸了什麼,聽來像是責罵小安來著(還用譙的),此時集合場上突颳起一陣小小怪風,這盛夏之夜哪來這古怪呢?小安給他最後的忠告:「看來你已惹怒神明了…」話未說完,營區外頭傳來數聲『吹狗螺』,伴著又一陣怪風頓時讓空氣像瞬間凝結似的,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狗吠聲驚住了,好一會兒都沒人出聲。
ㄚ弦見這『吹狗螺』沒了聲息,又再度發作尖聲對小安比手畫腳起來,哪知牆外『吹狗螺』又起,詭異的是還『找伴』助陣!三人一聽全嚇傻了,小安吞了吞口水說:「看來神明在發出警告,你還是別再『假鬼假怪』下去了!」他似乎不信執意再度『起乩』,這下三人身上全『毛』起來了,因為他每用『三太子』聲音說一句,那幾隻狗的『吹狗螺』便像在呼應他似的接二連三愈發大聲且慘烈。安官此時已換ㄚ樹的同梯小樑,他問明原由直說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而且愈聽令他愈害怕。小安嘆了一口氣道:「弦仔,藉酒裝瘋沒關係,假借神明可是大不敬…不然,好端端地那幾條狗為什麼只對你『起乩』有回應?而且每回『吹狗螺』後,又是一陣『呿呿』的不屑聲,顯然是衝你而來,你看我和安官兩人交談可引起『吹狗螺』?我知道是誰叫你這樣做的,趕快回頭是岸以免大禍臨頭!」
他原地怔了好久,突然一句:「吾身去也!」轉身便離去,小安連忙叫住他:「還是先『退駕』再離開吧!」他又停下數秒,『呼~嚕嚕…~』完搖了幾下身子,踩著原先的醉步消失在樹影中。說來也神奇…他一離去,這又一聲『吹狗螺』,不過轉為宏亮、堅決,那幾條狗又發出幾聲『呿呿』,然後帶頭哪隻『汪!汪!』低吠了幾聲,像是跟同伴說:「走了,散場囉!」那夜便再沒聽到一聲狗吠。
自此後只要ㄚ弦一出聲裝神弄鬼,牆外哪幾條狗便跟定似地呼朋引伴『吹狗螺』,並發出類似嘲笑的低吠聲。『真夠玄的!』小樑是這樣形容,但他不明白,為何ㄚ弦要來這一齣?小安無奈只能憋在心中,這擺明是ㄚ煜前幾日設計好裝神弄鬼來嚇唬小安的局來著,只差前幾日去洽公沒遇上,他順勢讓ㄚ弦多演練幾次,先胡亂編個傳言,加上利用連上弟兄站夜哨為他做証『以假亂真』罷了。哼!擅自假冒神明,犯了褻瀆神明之罪,他日還會有好下場?
隔日早上小安見ㄚ煜一副躲著自己,便埋伏安官桌旁坐著『登』他,他一經過,冷不防大叫了聲:「煜仔學長!昨晚這齣戲…演得很真喔!看來弦仔已經駕輕就熟了,退伍後一個去當編劇、一個去當主角,一定會一舉成名,我這影評人向你保証一定是收視率冠軍、刷新紀錄。」他嚇了一跳退了兩步回:「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小安雙眸緊盯他:「是嗎?那太可惜了…『恁頭家』應該頒一個最佳導演獎給你的(兩手一攤),看來省下了。」他一臉惶恐倉皇逃離現場,一旁的安官『細漢ㄟ』好奇直問小安怎麼回事?ㄚ煜學長怎麼像是見鬼似的講沒兩句便驚慌而逃?也只能噘著嘴搖搖頭回他:「沒事,誰知道呢?」一派輕鬆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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