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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話:八面玲瓏之呼風喚雨~

【事件:兵變二?】

放完雙十連假,師部電話紀錄:因某步兵旅要支援演習去五百公里大行軍,各營抽調人力支援守海防三個月。連集合時連長自以為幽默表示,守海防『很涼』以老兵為優先,更何況菜鳥是未來主力,調去支援必成人力缺口;而老兵已是無用處的閒人,在連上待退不但叫不動,有時任務一來還很『礙事又礙眼』。

這番話讓小安驚覺不妥,深怕激起拐幾梯老兵們的不滿,正欲緩頰已然來不及,老參三ㄚ盛率先起身發難,義正辭嚴大聲抗議,直說連長此番話猶如古話:『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把阿兵哥利用完便棄之如敝屣,此等行為非為官之道,簡直令阿兵哥們心寒,說到激動處還大罵他不懂帶兵、不會帶心,一群老兵也七嘴八舌鼓譟起來。

這可把連長惹怒了:「好,守海防是下個月初的事,你們幾個很想證明還有利用價值,是嗎?這裡有指揮部另一道公文正令我傷腦筋,明日起去支援大門衛哨,好好展現老兵精實的一面。」說完點了幾個帶頭鼓譟的老兵姓名,要他們收拾好即刻去報到。ㄚ盛一聽自是又嗆沒什麼了不起的,拐四到拐拐梯一一中箭哀鴻遍野,直叫他別再惹事生非;參四ㄚ彬與他是好哥們,意氣相投起身嗆連長『不可理喻』,連長在測量官期間最愛的『拐拐』話務兵便是他,直叫他收歛些,否則一同去守大門,哪知他卻滿臉高興說:「守就守,怕你不成?『鬥陣ㄟ』,我們又可合作無間了。」連長氣到耳紅脖子粗的說不出話來,看了地上一眼便把部隊交排,自己悶著一肚子氣回寢室。

小安見情勢發展過於突然無法收拾,原要跟入勸他收回成命,哪知被他斥回:「我堂堂一個連長,被幾個老兵當眾連手與我作對,你是我身邊的參一,難道還要幫他們不成?」心想還是從ㄚ盛他倆著手,哪知他脾氣硬偏不向連長道歉,還抱怨一堆說早看連長作風不順眼、不服他也沒在怕的。這下兩方勸不動成僵局,隔日,ㄚ盛倆一派瀟灑來向小安道別:「謝謝你這一年來的幫忙和相助,改天有空再聚,一切盡看緣份吧!」雖然離守海防還有時段日,三天兩頭進出大門去師部洽公多少有機會得見,但這一別,在文書房熟悉他們身影慣了,此時倒有些落寞感(守大門自有衛哨班寢室)。

過了一個禮拜,ㄚ盛全副武裝只差沒拿槍,怒氣沖沖回連上質疑為何連長不派人到大門支援?明明有撥電話又請人回來說了,為何遲遲不見人影?害他們守了一個星期眼睜睜看別營輪班放假,再下去真的要兵變了!連長不悅回他:「當初是你們幾個自願守大門的,砲連兵荒嚴重不可能抽出人力幫忙,連上退的退、支援演習的不少,新兵又被師部扣著不放,連上剩沒多少人可用,我整天也是焦頭爛額啊!總不能全連『放空營』去守大門吧?」他不信,連長要他問參一,小安自然證實連長所言不假,畢竟拐兩是大梯,新兵又扣在師部以銜接為名代守衛哨,ㄚ盛揮揮手:「算了!我們自己想辦法,頂多連續不休而已,改天記得還我們就是!參一,幫我記著蛤!」

送走他以後,再次見面就是月底匆匆收黃埔大背包去守海防那次,直到十一月中他滿面春風回來拿退伍令,小安問他:「ㄚ盛,最近好嗎?你怎麼沒回來要假單?」他一臉豁達回:「守海防不用看某些人臉色很快樂,有時吹吹海風愜意得很,你要不要試試?(小安笑笑搖頭)至於放假嘛!因我們是支援,步兵排長很好奇砲兵生活和下基地,常要說給他聽,所以對我們很好,前幾日也放我們幾天『退伍假』了。」聽完他這番話,心中釋懷卻也依依不捨和這位老兄弟道別。遺憾的是,兩個禮拜前ㄚ彬回來拿退伍令,小安師部洽公完即火速趕回,奈何擦身而過,就差個不到十分鐘沒見著,唉!莫名興起『老兵不死,只是逐漸凋零』的感慨。

【事件:花枝、花痴傻傻搞不清楚】

十月下旬,由於之前ㄚ達和連長在眾目睽睽下演那齣戲被小安識破不理,騎虎難下便真的去守大門,人事官氣小安沒出聲阻止,兩人洽公便形同陌路各走各的,反正近來沒什麼大事,沒他也沒差,欽ㄚ直笑說現在全營參一簡直是各自為政。

這天,艷陽高照熱得滿身大汗,一出師部大門竟被個憲兵『刁』,這一兵比小安略矮些,心中直想:「師部憲兵連何時淪落到這地步,這等身高又近視還能當憲兵?我一米七也戴眼鏡還比他凶,不就也夠資格?」沒想到他找了半天硬是以頭髮太長為由記了違紀,小安不服直指前頭幾位:「那兩個比我還長呢!怎不記?太不公平了!何況,進來時也是你在站,那時沒記反而出來才記,前後標準不一!」這小子分明存心找碴,或許剛被『頭兒』修理找人發洩,不由分說就是要小安吞下,還嗆說:「就算你去參一科找人銷也沒用,我們連長已交代非登記者親自簽名,任何人不得銷!」

小安身段放軟:「那…我馬上去理,算是改正缺點,總可以了吧?」他笑笑點頭,小安不放心,要他當衛兵面前親口答應做保證,他照做後記下他姓名再入內找理髮部。這理髮部是民間約雇人員,兩個四、五十歲的老女人(對廿鎯鐺歲的阿兵哥而言),一個較瘦的徐娘半老招呼小安坐下,卻推說正在整理沒空;另一個較胖皺紋不少,見小安那邊坐著也不搭理,還說『休息中』。

直到一位中尉和一名上尉陸續進來,瘦的那位招呼中尉轉頭對小安抱歉:「這位長官先前預約,所以…」胖的那位對上尉又是親切閒話家常,又是不時挨身貼近長官俊俏的臉龐,長官被連番吃豆腐渾身不自在,瞥見一旁有人坐著,便說:「人家先來的,讓人家優先。」想必受不了那『花痴』樣使出緩兵之計吧!連小安邊瞄邊覺得噁心巴拉的,聽她那嗲聲嗲氣的假樣,又一副自以為花枝招展直朝長官身上『不經意』磨蹭,這雞皮疙瘩都不知掉滿地、掃也掃不完。

這又胖又醜的老女人見渾身解數勾引不成,好像嫌小安礙眼又礙事,竟出聲揶揄起來:「哎喲!這位阿…兵…哥,對不起,這裡是『官…兵』理髮部,是要預約的喔!而且…軍官優先!請你先登記好再等待通知時間喔!今天就不為你服務了。」這明擺著下逐客令嘛!看她這『扮勢』會通知才有鬼!既然如此,乾脆掛『軍官理髮部』不就成了,不願意替阿兵哥服務一開始明說就好,臨走前還補上一句話羞辱人:「呵呵!長官,你看他那樣子,真是好笑。」

小安說了聲:「對不起!我是外營區臨時來的,不曉得這規定。」轉身便走,瘦的那位倒很有禮貌彎身直說抱歉,從鏡子望那長官可是…走了救兵一臉哀怨,俊俏的五官直扭曲起來像在作表情求救,心裡想必和小安一樣,千百個不願意讓她『摧殘』吧!可惜,這回小兵不能立大功救長官於水火之中,讓他順利脫離『姥姥』的魔掌。

別了『緣投啊』長官和『姥姥』一派輕鬆回大門,這憲兵還沒下哨,一臉驚訝直問為何沒理髮?小安自是詳情以告,見小安一臉委屈直笑說再給一次機會,到外頭去理只要趕在他下哨之前即可。小安午飯也不吃直奔理髮店,但這憲兵可不只『殺』小安一人哪!一人剛離開又等一人才輪到,這後頭又來兩個!簡直造孽嘛!這下自是拖延不少時間,頭也不洗直奔大門找他。

很不巧,他已然下哨回連上,接他哨的憲兵問明原委回小安:「既然是他答應的,你直接去找他就是,知道憲兵連在哪兒嗎?」小安直答知道便走了。這憲兵連是個什麼地方?光路上三人一伍的憲兵巡邏哨,常人都不敢靠近了!更何況這裡頭可是大大小小、滿滿的『白頭殼仔』。憲兵在軍中如同軍隊的警察,執勤時頭上戴著閃閃發亮的白金頭盔,像極了一種俗稱『白頭翁』的鳥類,因此被阿兵哥戲稱『白頭殼仔啊』!豈容一名小兵說闖便闖?天底下可沒人頭殼壞掉不怕死的!為了不進禁閉室,小安此時啥也顧不了那麼多,隻身奮勇直搗虎穴。

【事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所謂惡從膽邊生,到了集合場小安深吸一口氣,緊蹙雙眉一臉嚴肅找走廊內衛兵,他說要通報安官才可以,安官出來一臉不可置信,大概沒見過有阿兵哥敢找上門的,直呼:「XX會客!」但見他上身穿了憲兵標準白內衣匆匆趕來,頭上還有不少汗珠,看來是正在『加強磨練』做體能,見到小安好似挺高興的:「你怎麼來了?」未待小安回應,安官直虧他:「哦!你是外面欠人家會錢債主找上門來,還是這是你『相好的』,沒見過憲兵連有人在會客的。」他輕斥別亂說,親切拉小安一旁說話:「什麼事?」自然指著頭髮要他遵守承諾銷違紀,他笑笑說:「我會負責的,晚上站哨時就銷,一定!」他見小安一臉不信再三保證,小安才放下心中一塊石頭似的離開。

隔日洽公,進大門前向當班憲兵借看一下違紀簿,唉唷不得了!小安名字旁的幾乎已銷完違紀,唯漏小安一人!這傢伙擺明叫我當他『相好的』天天去會他客,不然,看他這一兵階臂章挺新挺亮的,肯定剛升上去不久,下哨後被留下加強磨練定吃不消便使奸計找人『會客』,見小安上鉤自然食髓知味『叨』著不放,好換他日日中途喘息的機會。哪知小安被他這一搞寢食難安,此後必然故技重施沒完沒了,心急如焚下問了他哨表,原來再過不久即換他,於是先去參一科作業再回來找他。

今日解說的人事官長篇大論講了半天沒人聽出重點,好幾個營連番發問不得其解,這傢伙浪費了不少時間。終於,另一個剛到的參一科人事官適時重新歸納要點,小安才敢放心造冊。不管人事官要求留下協助他連,小安以有急事要處理匆匆離開,當然直奔大門而去。擔心的事終究發生,前頭憲兵班長正押一憲兵前往換哨,小安被那姓憲兵示意稍待片刻別干擾衛哨交接,便到一旁會客室門口觀看這冗長的交接儀式。好不容易交接完,低頭離個十幾步亦步亦趨跟在後頭,在入連集合場前被憲兵班長用手示意不可靠近,原來還要在走廊一側做清槍動作。

清完槍等他交完裝備又是好一會兒,通報安官後,他又去向值星班長請示一番,出來後笑嘻嘻直說他昨晚一時忘記,要小安莫怪。小安這回不敢大意,非得親眼看他銷違記並簽名不可,他倒不介意滿臉笑容領著小安走向大門,終於在另一班憲兵哨見證下,消解這兩日提心吊膽的心情。

走出大門,聽後頭一句熟悉的『師父』呼喊聲,原來是在會客室前全程目睹的欽ㄚ,他好奇直問怎麼回事?小安據實以告,他驚呼並舉手敬禮起來:「老大,你真是太神勇了,太令人尊敬了,不只進過禁閉室會客,還敢二探憲兵連找憲兵『算舊帳』!普天之下無人能及啊!」小安直叫他別亂說:「噓!什麼『算舊帳』?你敢亂傳害死我看看!到時我真的去找他天天記你違紀。」他嚇得直喊:「師父饒命!下次不敢了。」接著又扮鬼臉直說不信,小安又好氣又好笑,沒想到這小子愈來愈皮,也愈來愈精!真是孺子可教也。

唉!看樣子那憲兵是想把小安當朋友,三天兩頭去憲兵連找他出來會客不成?見他那燦爛笑容倒不像憲兵對一般人的態度,好似兩人是從小到大的死黨一樣,是有這麼一見如故嗎?也不是英雄相惜的場合認識的啊!雖說有這種身份的朋友固然是不錯,但他用這種特別的方式交朋友,小安可是不敢領教,這份友情必是消受不起,這個朋友交不得啊!日後師部洽公,還是避著他一點,得找人事官幫忙擋一陣子。

【事件:弄巧成拙】

上回守海防一事,ㄚ達竟站起來自願前去,小安心知肚明瞄了他一眼,連長甚為詫異:「你這麼菜去守海防,單獨面對老兵可是被吃得死死的難以翻身。」他紅著眼一臉委屈道:「反正留在連上也沒用處,不如去守海防吹海風散散心,這些老兵都退伍了,到時我不就成老鳥了,不用怕。」大家對他這天真的想法直搖頭。連長說:「為何說留著沒用?(看小安冷笑)哦!難道你非得接參一不可?還有別的缺可以接啊!」他如棄婦般抱怨:「同梯和學弟妹們都知道我要接參一,既然交接遙遙無期,被知道會很沒面子,這樣還不如隨學長們去守大門?」

參三小中在底下放冷槍:「你說接參一就接參一喔?這連上的事是你說的算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乾脆說為了你的面子,給你接連長好了。(對著連長)連長,他如說要接連長,你讓不讓?」連長斥他這是無稽之談,老兵們也直勸ㄚ達:「好歹隨便接個裝備也好,不然時間一到,那些步兵五百公里行軍一回來,你還是剛升一兵的菜鳥,面對那群剛被折磨回來的『惡煞』,豈不是更悽慘?何況他們剛累回來,哪輪得到你這外單位支援的來『涼』呢?」畢竟是自己手底下的阿兵哥,連長心怕他被虐,猶豫之下不肯答應,見他心灰意冷執意前往,便說:「那你先去支援大門,嚐嚐一分鐘待命班的滋味再說吧!」ㄚ達竟點頭應允。

小安一旁直冷寞看著這場戲演完毫無反應,回文書房時小中問:「他這是以退為進的逼宮戲碼,你怎麼沒反應?」小安看了他一眼:「要有什麼反應?就是知道才不能有所反應!明知道他要逼我同情出聲,難道我還非跳出來中計不可?要演他和連長演去,我才不陪他們哩!」小中自是比了大拇指回應。

【事件:參一末路二】

十月下旬,師部外頭商店街遇上四六C營人事官,他前一年剛下部隊初任少尉時支援本連擔任排長,帶兵親切加上個性豪爽喜歡交朋友,與小安有一段交情,算是陽光型的大男孩,此刻的他自然早已升中尉,還當了一陣子人事官。幾個砲指部的人事官自是常在洽公後彼此交流,這回卻只見他單獨一人前來師部,而且還姍姍來遲,大家都已走出師部,他反而才正要進去。

與他一番詳談才知,原來之前的菜鳥營參一帶著三個同是菜鳥的連參一,一個個因為業務過失,分批被師部罰出一至二週的軍紀再教育,平日沒人手作業,他還得找參二、三代為造冊交件,業務不熟下自然拖了許久才完成。他直嘆文書難找,又誇人事官很『幸福』有小安這麼一個強手在,一點兒也不用擔心,每天就悠悠哉哉地來洽公就好,不像他苦命到天天傷腦筋,兩人境遇簡直天壤之別。

人事官笑笑安慰著他,小安也說:「雖然之前那個菜鳥營參一來找過我問業務,但他個性實在太耿直又不知變通,加上底下連文書也是一臉憨樣,曾勸他如果個性不適合當參一,趕緊下來換接其他業務也好,沒想到這麼快就出事!」他一臉苦笑直搖頭後離去,人事官卻安慰一旁不安的ㄚ達不用怕,原本還以為他會說有他擋著,沒想到他竟說:「沒關係!有小安這麼強的師父在,遇上任何困難都可化險為夷。」聽完心中真是千萬個圈圈叉叉咧!那些話明明是暗示ㄚ達要有自知之明以他人為鑒,沒個真本事還是早些死了當參一的那條心,免得到時可能像那些文書一樣悲慘的下場,人事官這不明擺著叫小安事事當箭靶嗎?真是狠心之至啊!

過沒幾日又到參一科洽辦業務,小安忙著『交陪』一位剛正式接士官兵文書的菜鳥小顧,這不時獻慇懃可是為後頭的日子舖路呢!他一再謙稱自己只是個二兵初學者,讓小安這樣資深的學長噓寒問暖過意不去,小安自是把他師父便是小安學長徒弟的關係說出,他更是一臉惶恐直說自己才疏學淺既沒能力又沒影響力,哪敢如小安所言『互相照應』呢!小安正經八百說:「我這人向來有識人之明,初次見你時便覺你一臉聰明相,改日必定大紅大紫,只是目前資歷淺時機未到,假以時日磨練一番必成長官跟前大紅人。」他聽完一臉靦腆說長官在看、還有要事處理便走了,小安心想這傢伙不是個好收服之人,不過這日子長著呢,慢慢來總有機會的。

裡頭一位人事官坐著正在另一頭罵參一科兩個剛接的菜鳥文書:「學了這麼久,什麼都不會,簡直飯桶!」轉頭朝小安:「你是四六W營參一嗎?聽說你不但是外營區首屈一指的參一,連師部直屬營、連的文書,幾乎沒人比得上你,要不…借調你來參一科當文書可好?當然,還得你們家人事官應允才行,只消一通電話通知貴營營長,你直接來報到,我隨後補一紙公文過去就成了。」原來他剛接軍官人事官,對底下這兩個菜鳥文書的作業成效不斷搖頭,因此觀察及探聽進出參一科各單位文書許久,想找小安這樣老練的文書較妥當。

小安自是回他:「長官,這營、連參一的業務向來與師部參一科各文書不盡相同,營、連參一的業務雜且廣,要求自然沒那麼專精;而參一科內分工極細,雖每人負責業務較單一,但面對全師各單位自是多且細不容出錯,何況還要檢查各單位是否有誤可馬虎不得。我一向習慣營、連級業務,怕是無法勝任參一科內的精細業務,人事官還是另尋高明吧!」適時人事官進來尋小安,在後頭聽到了這場對話,直陪著笑臉說:「長官,你若搶了我的文書,那我可怎麼辦哪!」那人事官仍不放棄再遊說一次,小安又進而說:「所謂侯門深似海,這師部猶如皇宮內院,我向來自由自在慣了不喜歡太拘束,怕是不合適。更何況聽聞師部連裡面,非但阿兵哥明爭暗鬥,參一科各文書也是暗地較勁個不停…我還是別攪和進來為好,而且,我都快升上兵了,依參一科慣例,業務摸熟不久也差不多得交接了,為長官效力的時間看來也是不長。」

他聽完手作勢一揮:「算了!看你和你家人事官兩個感情那麼好,我也不想奪人之美,只是埋沒了人才。」於是兩人趕緊告退離開,人事官邊走邊笑問:「你何時那麼大魅力,連參一科人事官都想把你搶走?」小安故意對他露出傻笑:「對齁!人家怎麼都那麼喜歡找我去當文書,你就那麼希望我下文書,為什麼?」他聽完一怔:「莫非你在暗罵我不識貨?」小安一臉淡然且堅定的微笑,深深地看著他不發一語。

【事件:狐狸尾巴】

十一月中,老參三ㄚ盛自海防回來拿退伍令,順便替ㄚ達捎訊給人事官,隔日便被從海防班哨提領回營,想必不堪其中苦楚,加上ㄚ盛在時尚可關照他,拐伍以後那幾個老兵和人事官可沒啥交情,失去庇護的雛鳥獨自面對虎視眈眈的群狼,可是會被生吞活剝的。人事官便馬上前來說情交接一事,被小安以當時約定正式觀察期兩週為由一口回絕,他也只能一臉無奈離開。

觀察期能不帶上ㄚ達自是不帶,但人事官一再叫他跟在後面,也不管他造冊有無進步、資料是否背熟,反正犯錯被罵只管低頭不語,賴定小安替他捱罵揹黑鍋,事後還幫他『擦屁股』就皮皮裝沒事,就可以一天拗過一天往外跑躲衛哨勤務及公差,小安恨透了這種沒真本事淨把責任過錯往旁人推的『公子哥兒』,這股怒氣足足憋了近一個禮拜,連欽ㄚ都看不下去一直抱怨人事官的不公。

這天洽完公走在鳳山街頭,ㄚ達一如往常快步跟在身後,見小安腳步猶豫了一下便陪著笑臉說:「學長,要不要進去問問?我發現你連續三天經過時,一直朝店內瞄著價錢看,現在好像有特價活動,不如進去問問?」小安看了他一眼說:「好吧!就進去瞧瞧。」兩人入內被店員一番招呼,小安漫不經心看著展示櫃上的名鞋,ㄚ達一臉慧黠像是洞察心意般問:「學長是不是喜歡這兩雙?好像有特價…」沒錯,這兩雙長筒和短筒『麂皮』製的休閒鞋可足足看了快兩個多月,是中秋節前才擺上架的新品,不僅材質上品、織法特殊,造型還『潮』得很,問了一次沒特價一直不敢買。

倒不是一個月三千多的薪俸不足洽公開銷沒錢買的問題,自己當兵前存有一筆不小的錢不愁沒錢,擔心的是這鞋禁不得雨淋很難保養,另外當兵穿它的機會少之又少,放久了難免會潮溼發黴,買回去豈不可惜?更何況本身有騎檔車的習慣,穿著它騎上路,腳勾著換檔不就把名鞋毀了?小安將其中緣故說出後,只見ㄚ達毫不猶豫招來店員:「這兩雙幫我包起來!」小安自然制止他:「我又沒說要買,更何況…你知道我喜歡的是哪一雙嗎?你又知我的腳尺碼?竟敢擅自替我做主?」他一聽知此舉惹怒小安,慌了直冒汗說:「學長,就算是我買來『孝敬』你的,沒關係,反正特價後也沒多少錢!不然,這錢我先幫你出,就當我先借你,改日再還…」女店員一旁直搭腔說:「難得你弟要趁特價買來送你,就答應他順了他一番心意吧!」

小安自是否認兩人兄弟關係,轉頭對她質疑:「前兩個月問妳何時有特價?妳不是說這是新品『夯』得很,要過年後才有可能,怎麼這回既非過年也非節慶的這麼快?還有,你說的『特價』牌子怎會是手寫,而不是和其他特價品一樣印刷字體?這可怪了!」她一聽朝ㄚ達望去,顯然兩人有所認識,ㄚ達直打圓場:「學長,可能是她店長這兩天臨時寫上去的…」小安斜眼望去:「你和她店長很熟?可知部隊很忌諱『吃兵』,即使學長也不能如此要學弟『孝敬』,別說你自願買來『孝敬』我,傳出去可成賄賂;更何況,若讓我知道,你算準我定不會接受,才向店家商議假折價,其實由你吸收這價差,此舉如同無形中陷我於不義,那…我可不輕饒!」他兩人竟互望完才直搖手異口同聲說:「沒這回事!」否認到底。

走出鞋店,小安一直盯著ㄚ達暗笑,這幾天走在鳳山街頭發現他在觀察自己,於是心生一計試他個一回。首先,對著一些感興趣的店家只瞄一眼,之後便不再瞧上第二回;唯獨每日將目光對著這家名牌鞋店,連日來一再故意多瞄個幾眼,還特地駐足好一會兒看似不捨離去。第三次後他特意未跟上,待小安前頭頓腳不耐煩等時,才慌忙藉口遇上熟人脫了隊,這不就釣出他去找店家串謀,安排今日的詭計?小安若貪圖這小利,今後威信全沒了,把柄在他手上,反倒任他差遣至退伍不成?何況,真要買哪捨得花錢,只怕現貨真被他人搶了去不甘心,既然自身還在當兵表明與『它』無緣,買了又束之高閣豈不糟蹋?此刻用它來一試ㄚ達是否真『長進』,倒不失為一番良策。唉!人事官還是太高估他學弟了。

【事件:偷天換日?自掘墳墓!】

十一月下旬,每逢午後斜陽過後,冷風颯颯秋意涼,這日逢師對抗前的營舍打掃,參一科急下電話紀錄要本營送資料,原來是人事官洽公回來忘了,師部限時最慢下午五點半前送達,小安造完冊迅速向連長報備便欲前往;哪知人事官半路截了下來指定要ㄚ達送,小安情何以堪便一番質疑是否過得了大門憲兵那關,兩人相約找連長裁示。連長對人事官大力舉廌ㄚ達已經一番歷練,仍表示怕搞砸而一臉疑慮,但礙於人事官一再懇求的面子下,再三垂詢小安意見,小安心想:「反正這是人事官對連長保證的,『出槌』讓他自個兒去擦屁股。」便表示一切由人事官做主,ㄚ達倒也神奇般早已著好裝、備好洽公袋(人事官借他的)急忙出門。

其實稍早連長正帶著大家清廚房旁的排水溝,大夥兒對指揮部突下的工作指示忙和好久怨聲載道,這挖出來的污泥又髒又臭直叫人受不了,還不止於此,還得一桶桶裝車運到外頭垃圾場處理掉,這惱人的公差向來都是菜鳥不做他人想。ㄚ達大呼聞到作嘔受不了在一旁躲懶,ㄚ樹等人見他藉口上廁所卻由幕僚寢室回來,心生懷疑直向小安及連長報告,被人事官知情後前來斥責後向眾人表不滿,直撻伐ㄚ達簡直是『少爺兵』、竟敢拗到學長和班長們身上!小安雖心知肚明,但又不想太早戳破其心計,就待情況是否如預計般發展再做定奪吧!

晚點名前,有人悄聲通知小安:「你徒弟回來了,不過,全身上下香得很。」小安自是佯裝沒事回他:「可能完成交代的事,回程經過他鳳山的家順道洗了個澡。」他一臉神祕:「那不是普通香皂的氣味,而是女、人、香…女人在用的沐浴乳香味呢!看來不是去找『馬子』『好上』一回,便是去哪個溫柔鄉快活去了。」小安聽完深覺有異,便找ㄚ達問了一下:「名冊交給哪位人事官?」他竟推說不認識那位人事官喊不出名字!又問:「出發前不是和人事官再三交代,要確認回報的嗎?」又推說單獨進參一科怕得要死,不敢直視更不敢偷瞄長官兵籍名條。再問他:「那你幾時進到大門和參一科?」更是裝迷糊直說忘了!對於行前交代的事項和時間點一再打迷糊仗,小安心中有譜了:要裝傻是嗎?明天別後悔,騙了我別指望我救你,人事官也救不了你,這回是你親手斷送自己後路的!聽完解釋裝作深信不疑,他原本緊張的神情馬上像鬆了一口氣般,故作鎮定地目送小安離開。

隔日一早,早餐都還沒吃,營部傳來營長飇罵聲,人事官和連長被找了去臭罵了一頓,隨即找小安問昨日的名冊送到哪兒?「咦?昨天是人事官交代叫ㄚ達跑一趟的嗎?連長可以做證!」不顧人事官用嘴形和手勢打暗號,小安自是將實情稟報營長,誰叫這人事官死到臨頭還推給小安揹黑鍋!連長點頭證實後,他老人家又找ㄚ達前來交代事情始末,見他一再吞吞吐吐,營長一怒,逼他若不老實說,定送禁閉室。

小安自是請營長命他交出前一日洽公單:「說進去過師部…怎麼沒會客室蓋的章?」這一關鍵提醒,倒讓人事官和連長急表示再不實說也保不住他,這下他才肯吐出實情。原來,他到師部見天色昏暗,大門前已無他人進出唯恐被憲兵刁,於是心想隔日一早再來送也沒差,所以先回家洗了個澡再回營,而怕被人發現名冊便索性攢在衣服裡,心底暗暗自喜隔日還可以此為藉口再拗一回洽公,這簡直是天賜良機,而且神不知鬼不覺的沒人知曉。

哪知參一科人事官一早報告了科長和副參謀長,說他特地等到晚上八點半才回去休息,連個人影也沒等著!往上報後還把好脾氣的參謀長惹火了,這不一通電話要營長去師部『夾卵蛋』(立正罰站)。營長知情後大怒,自然直接下令不准ㄚ達再接參一;連長直說對他一再寬容卻再三犯錯不知悔改,簡直是『爛泥扶不上牆』,又說自己蠢到相信人事官好幾回,今日還無辜受累被營長罵,直捶手頓足懊悔不已。人事官頗為失望看著他心愛的學弟露出一臉不可置信:「枉費我對你這麼好,一再找機會保薦你…唉!交辦輕鬆的任務給你好好表現,你卻只顧摸魚涼快去,還害我得跟營長去師部罰站!真是了然!」三位長官罵完還得拿著名冊,坐上吉普車急奔師部受罰,至於這闖了禍卻自以為沒啥大不了的ㄚ達,自此被打入冷宮不再有人敢出聲保薦。

回想當晚與他面談時發現神色有異、言辭間眼神多有閃躲,雖猜測出實情也救不了之後的局面,一來為時已晚,二來ㄚ達這種當參一的態度遲早惹禍出大事,所謂『不見棺材不掉淚』正是他的個性寫照,三則是不讓人事官受他學弟鑽營取巧牽連累個一次,他是永遠不可能徹底悔悟、斷念的,這下好死了他這條心。也自此好一陣子,無人敢再提接連參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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