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話:基測軼聞~
【事件:學長的威信】
七月中旬營測驗出奇順利通過,營長帶回消息後集合論功行賞,宣佈完走回營辦公室滿面春風對小安說:「聽說本營去年下基地沒過很慘,這次可是託你的『關係』才能這般順利,你可是我的福星,改天得好好犒賞你一番。」跟在後頭的『營普ㄟ』低頭卻暗暗瞅了過來,小安不慌不忙回道:「就我看…營長本身英明神武、指揮若定,猶如孔明『運籌于帷幄中,決勝於千里之外』一般,更何況…營長天庭飽滿、氣宇軒昂一臉福星相,我一個小兵,哪敢居功!」他一聽自是笑得合不攏嘴直朝身後『營普ㄟ』和一旁的人事官:「你瞧瞧,多會說話、多識大體,人事官,你可要和你的文書多學學,別老扳著一張苦瓜臉嘛!見了都開心不起來。」人事官陪著一臉苦笑,而『營普ㄟ』則若有深意直打量小安。
放完假稍事休整裝備,約十幾天左右便由指揮部帶著進行旅帶營測驗前的教練,新任指揮官新手般的佈陣讓各營是手忙腳亂,不久又是下不合常理之命令,加上朝令夕改讓各營真是無所適從。正當眾人被折騰的苦不堪言之際,突然一切運作開始恢復正常。一打聽,原來是副指揮官出手更正,這副指揮官雖是中校,卻是早年因部屬犯錯扛下來才升不上去的,連指揮官都得叫他一聲『學長』,人高馬大的指揮官還得不時低頭向『學長』請教一番呢!此番還聽說是菜鳥指揮官下的命令亂無章法,裁判官們也看傻了眼,他一急之下不得不抬出『學長』身份『指導』一番,挽救了這場危機。
【事件:『詐』彈驚魂】
隔日,營長氣急敗壞緊急集合全營,說是前一晚夜間射擊時,砲連有兩顆嚴重偏彈,一顆差點打中民宅,另一顆則是落入水田中『不見彈』,這下可好,百姓馬上通報記者連夜採訪還上了報紙!他要大家共同仔細尋找田中的炸彈,並叮囑眾官兵注意安全:「這顆是俗稱『啞巴彈』的訓練用彈,火藥雖已減量,仍有危險性!發現後切忌擅自搬動。」
全營分乘軍卡到達目的地,只見水田前方一間簡陋民宅前方三米農路上,柏油路面被不明物體鑽了個洞,看來沒爆炸燃燒過的痕跡,聽說這不像民宅的簡陋農舍主人,早已嚇得魂飛魄散不敢再待在原地。眾人免去被老百姓指指點點,營長像是無頭蒼蠅胡亂指揮各連成一路尋找,『成一路?直的找?找得著才有鬼!』幕僚有人輕聲質疑,『營普ㄟ』似是沒明白這暗示只緊跟在營長身後。見兩位長官如此怪異行徑,這幕僚軍官也只能低聲發牢騒,一連連長和訓練官似乎了解關鍵處,分別叫各連成一橫排地毯式尋找,哪知營長見了竟說:「對嘛!就覺得你們隊形怪怪的,我原本就這意思,你們都沒搞懂!」一轉身見到小安便說:「來,你是福星,跟在我身後細心點找,定能託你福氣找著。」『痞子』情報官輕聲『呿』了一聲:「什麼福星?這麼多人還須靠個小兵的運氣?」
小安被當眾『欽點』重大任務自是屏氣凝神,雙眼專心掃瞄四周不敢馬虎,見營長獨穿軍用雨靴別於眾人野戰靴,似回想起『曾其邁』營長在雲海工專那一番風雨生信心的諷刺場景,這一回想自是朝他身後多看好一會兒,情報官見小安眼神有異,快步跟到營長後方;突然,他和身旁訓練官幾乎同時出聲叫住正欲向後退一步的營長:「報告營長,不要動…請不要後退…危險!」營長一驚差點兒煞不住,幸而這泥地絆住他才沒跌個踉蹌,撇身沒敢再動,直問:「在哪兒?」他二人快步向前靠近,指著營長後方的爛泥巴:「找到了!」營長親眼確認藏在身後一丸泥巴中的不明物體後,便叫後勤官:「處理掉!」這新來的後勤官哪敢向前?被罵了聲膽小鬼直往後方軍卡找掩護,倒是砲一連副連長一派輕鬆,拿了便放在手上把玩。不久,就用厚棉被包覆好幾層坐上吉普車帶走。
營長直誇太神奇了,大清早砲一連找老半天找不著,小安一來不久立馬被尋獲,直誇小安簡直是福星。小安:「嗯…我只是…」『痞子』情報官插嘴大呼:「什麼太神奇了?簡直是太邪門了!我看他眼神一直盯著營長後腳跟,感覺就很古怪,沒想到眼睛簡直裝上砲彈追蹤系統,瞄到哪,砲彈便在哪。」小安聽完苦笑以對,營長愣了一下說:「結果是順利找到,迅速地解除了一場危機,人家明明是福星,你是嫉妒嗎?硬把好事說成壞事詆毀人家。」『痞子』情報官被斥責後低頭直嘟嚷。
唉!要是長官們知道…明明是瞎貓碰上死耙子,還是好事者無意中矇上的,這…可就好玩了,『救郎啦!』小安說也說不出口啊!
【事件:救命專長】
部隊回基地又是一番裝備保養,哪知好日子過沒幾天,又出事了。二連一名八兩梯的保修兵,本來剛下部隊逃兵被關了禁閉,回連上後因身材粗壯進了砲班,沒得發揮鎮日牢騷不停,營長得知專長後便把他調來營部連專修車子,殊不知連番野地教練及測驗,大、小車接連『掛點』,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車壞了有料可修好說,但再過不久又得在野地教練,傳動軸壞了要待料個把月以上,參四去師部兩次調不到貨,這可怎麼辦?這傢伙修車技術一流,偷車技術也是一流,情急之下竟找另一個保修兵,將頭腦動到外頭民營保修廠偷料。
人家可是早被偷怕裝防盜及監視器在等賊上門,就這樣人贓俱獲給抓回基地,營長自是萬分生氣直要再關他禁閉,人事官竟找小安一同見營長以便寫禁閉單。『奇怪!這人還不是我連上的,幹嘛找我去?』心中頗覺得此次又是存心找小安當擋箭牌。八月一日阿亮連長已外調金門,此時由沒事幹的測量官暫代連長,他半路截住小安幫忙說情。原來他是下任連長人選之一,愛才如命的他聽人事官說小安甚得營長信任,諸多建議事項也泰半採納,因此一番好話奉承請小安務必代為求情。
保修兵『老芋仔』被從基地禁閉室提領回來,剃了個大光頭罰跪在營長室,『營普ㄟ』立在營長左後方處視眈眈,營長要『老芋仔』親口承認偷竊惡行,並痛罵簡直是部隊之恥、破壞國軍『軍愛民、民敬軍』形象;『老芋仔』自是一臉不甘願承認,又反駁情況緊急、師部不肯撥料,而這筆錢動輒十萬元起跳,營上又不可能出,難道保修兵自掏腰包為國奉獻?又心有不平激動道:「小兵一月才多少零用錢?當兵盡義務領微薄薪資,還要出錢貼補國家耗損,那軍官們身領國家優渥俸給,為何一毛不出,哪有這種主官!」說完甚為不屑別過頭去,一副被關沒在怕似的。
『營普ㄟ』見他出言不遜頂撞營長,發怒要參一馬上寫禁閉單,小安卻裝傻不為所動回了一句:「這要請二連文書來寫,畢竟,他不是營部連的,而且這也要二連連長蓋章。」他生氣執意由營參一代寫,營長以還要思考擋下了。一旁原本聽到禁閉單緊張萬分的代連長,此時趁隙出聲求情,他表示『老芋仔』一方面是修車人才,值基測最後也是最重要階段更不能缺人;再者他也是迫於師部一直拖延,無奈才出此下策行險招;第三是部隊長官們置如此大筆修車費用不聞不問,反讓小兵獨自背負此重擔,身為主官亦應自我檢討,修車料件費用他願暫為代墊賠償店家,希望營長聽他一言饒了『老芋仔』。
營長又思索了好久,直問人事官和小安意見,人事官自是笑稱一切由營長做主,他聽命行事。將責任撇得一乾二淨後竟將眼光瞄了過來,小安便回營長話:「剛才測量官已把事情利弊得失全盤分析清楚,這番建議不失為良策,何況關了他亦不能解決之後要面對的問題,重點還是在於『錢』,賠錢了事對方定不再追究,就當是對方催收貨款不成演變的糾紛去處理,一方面保住保修人才,讓基測車輛狀況維持正常,另一方面保住部隊及長官名聲。代連長此番力挺維護下屬將深得阿兵哥擁戴,營長寬宏大量處事得宜亦廣為流傳,豈不兩全其美?關了他不僅對接下來的難題無濟於事,還一點好處都沒有,恐怕傳了出去還壞了本營名聲,這…得不償失嘛!」
『營普ㄟ』邊聽邊厲色朝小安瞪來,向營長強調不可因此縱容敗壞綱紀的人,否則將來面對相同事件很難建立部隊軍紀和長官威信。代連長趕緊強調這是『特例』要特別方法處理,更何況『老芋仔』他是為營上任務才鋌而走險,不可與一般偷竊犯相提並論。營長一番思索後便答應放『老芋仔』一馬,隔日再與代連長找修車廠談妥後續賠償問題。
出營長室後,人事官連誇小安『一諾千金』了不得,代連長拍了拍小安臂膀直誇一語道中營長內心深處,不愧是當寵紅人,他倆哪知此番救了誰小安都不管,因為又得罪『營普ㄟ』一回,離去時看他咬牙切齒瞪來,真是沒了『助人為快樂之本』的喜悅。『老芋仔』在路上『登』小安:「謝謝你出言相救,我這才看出代連長是個熱血漢子,這般體諒維護部下,值得我為他賣命。但是,你們營長…這件事正如你方才所說『錢』才是關鍵,我為他賣命修車到三更半夜,不給錢買零件害我不得不冒險去偷,現在連一毛錢都不肯先代墊一下,真讓人心寒。你自己待在這種長官身邊,日後可要小心出事別被推出來頂罪。」小安連忙說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這代連長將來必是個好連長,但要他今後別再給這樣難得一遇的好長官再出紕漏,免得愧對他一番伯樂識才之恩,屆時小安不僅不會再出手相救,而且不會手下留情;至于他的忠告,早已了於胸自有防範,多謝他一番好意提醒。他拍拍胸脯保證後,滿心歡喜走了。
【事件:砲聲隆隆】
各項難題逐一解決後,代連長在連上也愈發受肯定及支持,加上各項任務他總是事必躬親帶頭示範去『衝』,豪邁爽朗的領導風格頗令新進弟兄欣賞。
八月中,旅帶營測驗首日,一如既往的佈署熟悉到令人無聊起來,不料營長竟要營部連派一台挺進車在一連砲陣地後方警戒,咦?為何二連不用?原來二連以自身警戒兵員充足婉拒一番好意,所幸如此,不然連上擔任射擊指揮所、通信有線、無線、保修駕駛、彈藥補給、伙房諸多任務,哪能多出兩台車的警戒人力去支援?小安這參一和『聖戰士』小雄這對難兄難弟自然成了不二人選。
駕駛ㄚ龍學長將車子離個五十米遠左右,沒想到營長乘小車巡視硬要『再近一些!』還再三不滿意移動距離,直到砲連張士官長出聲制止:「再靠近太危險,而且影響砲班陣地作業。」才作罷。這大熱天的,車子原停在一棵枝葉稀疏的大樹下躲太陽,被營長這一搞,連唯一的遮蔭處也沒了,兩人直呼熱到受不了。ㄚ龍學長要兩人躲到車下以免中暑,但須注意聽車子引擎一發動的聲音,便得立馬跳上車準備轉移陣地,於是邊乘涼邊聊天,對演習待命也能這般愜意,與前方砲班簡直是強烈對比。
涼風徐徐吹來一陣睡意,正應了夏日炎炎正好眠這句古話,兩人不禁睏乏睡將起來。突然.『砰!』一聲巨響將三人同時震醒,原來是等待已久的第一砲終於射了出去。正待第二砲,沒想到等了十幾分鐘才發射,三人早已由前方砲班無線電聽到『發射了!』的覆誦聲,自是做了一番準備沒被嚇著。小雄說:「這砲聲聽久了,也不怎樣嘛!一般般而已!」ㄚ龍自駕駛座轉頭過來,一臉神祕笑說:「是嗎?待會兒你就知道!」小安二人聽完一臉茫然。
這第三砲枯等了許久仍未完成發射準備,『拐拐』不時傳來營長焦急詢問聲,似乎出了不少問題呢!總算過了半小時在一陣慌亂下搞定,『發射了!』聲一出,小安二人正襟危坐屏息以待,『砰!』一聲如預料中準時傳來,兩人胸口突感十分不適,像是被人一記猛拳往心臟處用力捶下,半响喘不過氣來。ㄚ龍自駕駛座轉身大笑:「『頌』嗎?是不是都一樣呢?」三人竟只有他一臉無事樣,驚魂未定急問他何以有如此差異?只見他低頭趴在方向盤上掩耳張口,這才恍然大悟:人家早做功課嚴陣以待,見多了砲陣地演練不枉為老鳥駕駛,我們雖『破了冬』,對他來說還『菜得很』呢!
他說,菜鳥時見識過一回日後便知怎樣應付,而第三發砲是由車子正前方傳來,這砲彈瞬間擊發的威力便直襲而來,威力之大自是比前兩個距離較遠的大多了。小安也點出另一個關鍵,另兩組砲不僅較遠,而且大砲聲波是斜的傳來,自是比不上正中間這股主力,難怪這砲手在擊發後,個個都站砲身兩旁抱頭掩耳蹲下,砲長也似『射後不理』不用觀察。不經一事不長一智,這回可又在他底下長了一次見識,小雄抱怨學長沒教,事先沒準備差點嚇死,ㄚ龍笑回:「讓你早做準備?不就失去這難得的親身體驗!試問有幾人當兵能有這經驗?改日你要花錢買也買不到。」小雄被這一說倒啞口無言。
不久,『拐拐』傳來:「左線預備,右線預備…」小安二人趕緊背向陣地趴下、捂耳加張口,待傳來:「全線預備…發射!」馬上緊閉雙眼屏息以待,一時接連傳來三發巨響,與不遠處二連的砲擊相互呼應,這威力可真是蔚為奇觀哪!又枯等近一小時,了無動靜,裁判官們在會議時似乎對剛剛的砲擊情況十分滿意,指揮官通令各營回當夜預定陣地紮營部署,等待明早指令。
【事件:戰鬥澡】
部隊在外演習萬事至為克難,除了上廁所多有不便外,這洗澡更是奢求,別說有民宅可借浴室一用,就算有,哪怕只是被裁判官跟前的駕駛發現,全營都吃不完兜著走!就寢後,人事官來找小安一同去洗澡,「蛤?洗澡?這荒郊野外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半間房子也沒有,上哪兒去洗?更何況…被瞧見了可還得了!而且這演習當中,誰會帶換洗衣物和沐浴用品?」他『噓!』了一聲:「跟我來就是了,訓練官和連絡官已借了一處民宅水龍頭一用,但必須等半夜人家睡了,才不會被撞見驚擾到他們;沐浴乳我借你,小點聲別讓其他人發現就好。」
於是小心翼翼緊跟在他後方,走著走著才發現身處一大片蕃薯田的田隴上,遠方一處民宅在星夜下孤立,屋外一盞暗黃燈光隨風慢慢晃著,前庭五十米左右的蕃薯田有一方形水泥地,一支及腰的水龍頭暗自矗立。此時微弱光線下兩道人影相繼接近,人事官打了聲招呼,原來是訓練官和大大連絡官,痞子情報官也收拾好擦身而過:「喔!『每賣哦』!人事官懂得體恤下屬帶你來,這可是把你當軍官看待了,你今後可得好好報答人家,不然你看其他各參業務士可享有此特殊待遇?」人事官笑而不答,快快沖洗完後,將沐浴乳拿給小安:「趕快洗,被發現就不好了!」
小安驚覺不對:「難道…真的…沒跟主人借?」他回以一臉燦爛微笑:「如果告訴你實情,你會來嗎?放心!他們剛剛已徵求過主人『水龍頭』的同意了,『它』(指著水龍頭)可沒說『不』啊!衣服都脫完也潑一身濕了,趕快洗吧!」接著以詭異笑容轉身回頭就走。「咦?你不等我嗎?」小安急問,人事官又是一臉淺笑:「人多容易敗露行蹤,演習洗個戰鬥澡,你還是隨便洗洗髒污汗臭趕緊走人,免得被發現。」小安只得孤獨地在四下漆黑的田裡匆匆完成『任務』。
唉!真是名符其實的野戰部隊,連洗澡也得趁敵不備、摸黑進行,戰鬥澡嘛!
【事件:術有專攻】
隔日一早又是一番漫長等待,原來輪到別營火砲射擊,本營負責警戒任務,連長受營長指示派兩組人馬各攜一挺五零機槍和一具火箭筒,至指揮所三百公尺開外的道路兩旁警戒,這可苦了小安和小雄這對苦難搭檔,又得一起抬這笨重的腳架,拐兩梯ㄚ青就獨自扛長槍身,至於駕駛ㄚ龍是拐么梯,自然是分配到較輕的活拿火箭筒。
移動不到百米,ㄚ青被槍身的稜稜角角磨到肩膀受不了,直喊ㄚ龍幫忙抬前方槍管分擔重量,不一會兒仍喊肩膀仍受不了疼痛,於是被ㄚ龍嘲笑:「哈!『破少年』、『大顆白』,中看不中用,看我的。」他平日當駕駛慣了,哪知這五零機槍槍身的厲害?除了槍身稜稜角角外,貼緊肩膀後鎖骨經走動撞擊後可是痛得很。走沒五十步,他倒停了好幾次直哇哇叫喊受不了,ㄚ青嚐過厲害自是不願再扛,見兩人僵持不下恐引起營長飇罵,小安便表明自己身為連部班,裝檢期間支援(借)別營一挺機槍,曾和軍械士聰ㄚ班長一起抬過,因而有過經驗了解其中訣竅,兩人半信半疑便把機槍交由小安試試:「像我們這麼壯都沒法了,瞧你這般瘦弱,哪能搬得動?別砸到自己腳抱病號就『太祖』(萬幸)了。」
小安二話不說將槍身上肩,調好與鎖骨的密合角度後,憋氣快速急奔一段路再停下稍換氣,速度反倒比其他三人快一些,三人一面急呼『太不可思議了』,一面攜其他裝備跟上。即使再有技巧,扛這般重的機槍在肩上磨個近三百公尺,豈會不痛不累?自是中途做了一番喘息,最後四人才氣喘噓噓地在一偏僻路口兩側架好五零機槍。說也奇怪,營長指示的這路口還真僻靜,兩旁長草一擋,這外頭還很難察覺到隱身處,營長時不時地還大喊:「五零機槍手在哪裡?」這裁判官不靠近看還真找不著呢!更別說要彎進來才發現裡面別有洞天,另有一條不小的路幾無人車到訪。
警戒就是枯燥無聊,除了每半小時左右回應一下營長的呼喚外,什麼也做不了。ㄚ龍長期當駕駛見多識廣,滿愛聊天的他,把當營長駕駛及支援其他單位演習的所見所聞,一股腦兒全給分享出來。話題談久終會有結束時,更何況吃過中午便當正是瞌睡蟲當道,ㄚ龍以待會兒還要開車為由,先行坐在草地上呼呼睡了起來,小雄也因前一晚幫『普ㄟ』忙到半夜,加上輪一班夜哨甚為疲累,也一旁坐著打起盹來。怕吵了他二人休息,小安和ㄚ青也默不作聲專心警戒。
【事件:難解之謎之事有因果】
突然,馬路西側大排旁的民宅傳來一陣陣狗吠,細看這偌大的民宅竟是一家不小的工廠,大門軌道式柵欄鐵門在一輛貨車入內後便緊閉,依稀可見還有幾台大、小貨車停在門庭前,而門口這大排儼然成了『護城河』,圍牆外頭有一鐵籠養著一頭貨真價實的『看門狗』,還是隻挺大的德國狼犬。
就是這廝在朝我們四人狂吠鬼叫,ㄚ龍睡得正酣被無端吵醒自是不悅,邊拿幾個小石頭朝牠丟去,邊罵:「畜牲!再吵本大爺睡覺,待會兒就給你好看,直接真砸中你!」一顆小石子還真的差點砸中,大狼狗嚇得趴下不敢再吠。過了十來分鐘,牠又不知怎麼著在籠內焦立不安地繞圈圈,然後又開始對著小安一組人狂吠起來,好端端地連被吵兩次,ㄚ龍拿小石子連砸兩次,便轉身用雙手捂住耳朵繼續睡他的大頭覺不管了,說也奇怪,這狗也安靜下來了。
這回過了半小時牠才又發作起來,而且更大聲更凶猛,小安生怕牠這一吵被裁判官以洩露形蹤扣分,他二人提議找人去向工廠老板拜託約束一下狗狗,小安覺得不妥:「這是人家的看門狗,哪會聽你一句話便撤了,人家不擔心我們撤時忘了通知,屆時黃昏光線較暗,豈不要擔心讓宵小有可乘之機?更何況,這狗凶得很,離個『護城河』這麼遠,牠還這般呲牙咧嘴警戒,哪容我們這些生人越雷池一步?可別招惹牠更狠更大聲,引來裁判官那就不妙了,還是先裝沒事不理牠靜觀其變吧!」
一行人怕牠惹禍便安靜以對,哪知牠又動不動隔段時間大吠一陣才肯罷休,小安怒了:「再下去被發現怎得了?」將五零機槍朝向牠,反引來更凶狠的吠叫,於是拉了槍機兩次按『擊發』,牠倒安靜坐了下來,「咦?這隻不是公的嗎?怎麼坐著尿尿?」ㄚ青似有所發現,又嘖嘖稱奇道:「看來這狼犬受過訓練,所以會怕槍機撞擊的聲音。」如此一來,牠叫個一回,便轉過槍身向牠威嚇一回,就讓令人不安的吠叫聲提早安靜下來。
以為牠終於識趣不再吵,哪知這狗很『固執』,突然又凶狠對一行人狂吠起來,小安見機槍失效便改以步槍試試,持槍瞄向牠、一個拉槍機動作,牠一驚直往後退,退無可退之下竟更發狠狂吠,只好露出一臉凶狠按『擊發』嚇牠。ㄚ青見牠嚇到立馬趴下直呼『太神了』,接著像是發現新大陸似地對大家驚呼:「快來看!他嚇到『屁滾尿流』了!」仔細一瞧,果然有一坨坨大便自狗籠掉入底下大排。連番三次後,這狗像是被嘲笑失了一番英雄氣概,靜趴原地『嗚嗚』低鳴,看牠一臉喪氣樣,ㄚ青直要小安饒了牠:「牠已變成『娘們』了,就別再玩牠了!畢竟那是人家的狗,萬一不能再看家可怎麼辦?」
反正相安無事就好,這天色已近黃昏,ㄚ龍睡飽起身拍拍屁股:「別以為我睡著了什麼都沒看見,你們剛在玩狗,我都知道了,等一下還得去開營長車,這裡就交給你們了。」話未完,那大狼狗見他起身便一陣狂吠,ㄚ青若有所悟問道:「你這幾天是不是吃狗肉了?」ㄚ龍轉身露出似是而非的詭異笑容:「我沒吃狗肉啊!我吃的是…記得招牌上面寫的是『香肉』,配酒吃,香得很呢!(搖手奸笑)還真不是狗肉啊!」這時營長出來大喊要駕駛準備開車,他搖搖屁股示威走人,三人這時全然懂了,這大半响午的在忙和些什麼?直搖頭說:「全白忙了!」
【事件:人比人氣死人】
第三天進行與星光部隊的支援演訓,見他們美規裝備不只精良且進步直嘆身為國軍卻命苦,軍卡不僅使用動力方向盤有別於國軍越戰時期汰換的老舊無動力機柱;懸吊系統別說後輪是雙倍較穩、載重更多且是獨立液壓式懸吊,前輪更是氣壓式,急煞前傾不時發出『ㄑㄩ、ㄑㄩ』聲令駕駛們滿臉羨慕;車身偽裝網還是一張張像帳棚般,由車頂向四處拉便完美遮掩,相較國軍克難式一張一張相疊用人工拉著才相連,不僅省時又方便,聽說演習破了一角直接丟掉汰換,不像我們一補再補像個破漁網。
ㄚ龍就去混關係要了一張回來,營長高興得直誇他,還要眾人學他多去要個幾張回來,情報官不以為然:「他那麼行,不然,乾脆營長帶他去向他們把裝備全要來算了,那是人家破掉才不要的,我們國軍又不是乞丐!」營長一聽咬了咬嘴唇、吞口水一臉委屈道:「我又沒說要你們去當乞丐,算了,有就好。」
也經由這次基地,小安親眼目睹前所未見的陸空聯合演訓,兩台s70-c直昇機一前一後吊掛戰車和吉普車低空飛過小山頭中間河谷,仰頭一望還看得見這吉普車上的五零機槍呢!只是,人…當然不在這歪斜的車上就是了,畢竟,這樣做挺危險的不是嗎?撤回基地前與另一部隊相會合,『哇!』眾人齊聲驚呼起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八吋榴自走砲,另稱兩洞三自走砲(是這樣沒錯吧?),聽說金門的八吋榴砲是固定式的,又稱『兩四洞』,八二三砲戰時由美軍贈與的。同是砲兵武器裝備竟如此懸殊,這龐然大物可是壯觀,底下履帶適合各種地形,而向上伸長的砲管像是直達天際,如此笨重卻是由車身動力移動,僅靠瞄準手手動微整,後方還有比農耕機還厚實的鋼鐵後擋,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不過,對方瞄準手對我方打招呼則是一臉不屑回應,好像見了一群鄉巴佬似的,畢竟際遇不同裝備亦不同,而且人家有好裝備,不代表比我們好『混』,小安別過頭直說:「沒什麼好驕傲的,我們比較『涼』待會就可納涼,他還得再曬太陽吃沙,而且,人比人氣死人,比起步兵那可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了!」一旁眾人直說有理,收起不快臉色換上好心情聊天。
【事件:主官建議權】
基測完回營一番休整保養等結果出爐,營長去指揮部開完會帶回好消息,只消等明日基地派人檢查完營舍,便可放三天假,眾人聽此番一雪前恥自是歡欣鼓舞,畢竟上回梅林基地那鳥氣和晦氣可是吞了超過半年才解脫啊!
營長隨後要人事官前往營部中山室議事:「喔!營參一也一起帶來好了,跟他也有關。」『營普ㄟ』沒被叫去徵詢一臉疑惑,出房門睜大眼睛直朝小安打量,看他眼神好似在想:「再大的事情不找我商量就罷了,找一個小兵參一幹嘛?還神神祕祕地不讓我知道?」小安聳肩回應。
營長先是說託了小安的『福』才能讓測驗如此順利,這番謝倒讓不知情的人事官笑說:「營長開玩笑,他測驗時又不是計算手或砲長,有什麼可幫忙的?」小安連忙轉移話題:「這是營長洪福齊天,上天眷顧一路保佑所致,小兵才是託了福、沾了光。」人事官正插嘴『真會拍馬屁!』被營長擋下了:「那就心照不宣,對了,找你們來另有要事。」原來自下基地以來,營部連連長再三換人代理,不久即將回駐地,這缺懸而未決也不是個辦法,黃連長將被調至營部暫當連絡官,等表現好再調指揮部,營長要人事官推薦適當的接任人選。
人事官說:「我覺得訓練官最合適,一來個性沈穩、辦事甚少出錯,二來他原本就是副連長,對營部連士官兵及各參業務狀況再熟悉不過,絕對是不二人選。」營長要小安發表看法,人事官表示這連長人選事關重大,怎會問一名小兵呢?小安也推說自己不過是一名小兵,哪敢對主官人選說三道四呢?
營長不以為然:「他當參一比你當人事官還久,在營部連待那麼久了,自然比你了解阿兵哥們對軍官的看法。連長人選雖然要諮詢你人事官,但同為幕僚軍官總有個私交,訓練官是不錯,但別的軍官也該有相同機會,難保不會是你和訓練官交情好,他比你『老』且平日罩你才推薦的,你若有先入為主的觀念,其他人不就失去公平競爭的機會?人事最忌存有私心,更何況我只是問問他以阿兵哥身份說出看法,最後決定權還是在我平日的觀察和考核。」被『噹』了一頓後,人事官識趣不發一語。
營長再三催促小安提出看法,於是鼓起勇氣說了:「有幾個軍官都很優秀,像連絡官就很精實,一看就知是身先士卒、領導力很強那種,可是私下聽他說沒興趣,一心想考學校教官在用功讀書,太可惜了;訓練官也正如人事官所說,認真好學是一個不錯的人選,平日待我和連上弟兄很好,是個好長官,可是…就我觀察,他個性是很沈穩沒錯,但怕犯錯所以遇事常猶豫不決,怕就怕…演習或出任務和營長行動派風格步調不符…拖了重要時機可就不太妙…」見小安似言猶未盡,營長:「有什麼建議人選,但說無妨。」小安:「測量官,就我觀察他一向胸懷抱負但懷才未遇,聽說五項戰技和連絡官不相上下,這點阿兵哥們都有所耳聞自是足以服眾;另外,他人高馬大、一臉相貌堂堂,看來就是英明神武的領導者;而且平日深居簡出,不與其他軍官結黨,為人應是公正廉明;身為測量官勤奮好學,學識和修養也是有目共睹;再者,測量班一向視他為好長官,未曾聽過他髒話罵過阿兵哥,他這點深得連上阿兵哥讚賞,尤其是代連長這段時間遇事果決明斷、愛護弟兄,演習測驗更是一副駕輕就熟模樣。以上只是個人看法,為營長再多推薦一位人選,最後當然還是得由營長依照平日考核結果決定。」
營長一面聽一面點頭『嗯…』個不停,似甚為贊同小安的一番話,人事官見狀堆起笑容:「對…對,我也是這樣想的,正想向營長建議測量官也是人選之一。」這見風轉舵的傢伙,明明幾分鐘前才說訓練官是不二人選的是誰?馬上拋諸腦後?營長瞪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才沒多馬上把訓練官忘得一乾二淨?」他不好意思低頭不語,於是營長表示此事他明日必有定奪,交代人事官不可讓幕僚去煩他,兩人便告退離開。
【事件:一枚暗棋】
隔日,全營開拔再往『雲海工專』集結待命放假,營長當眾宣佈測量官在代連長領導期間能力卓群,正式擔任營部連連長一職,他一聽雙手握拳向上一舉欣喜狂呼,並接受幕僚和阿兵哥們的道賀,測量班更是像出了運一般狂喜,老長官當連長,沒有比這更令人高興的了。當然,唯獨一人強顏歡笑,那就是訓練官,枉費他呼聲最高又有人事官相挺,還當過營部連副連長,此番中箭落馬還是他一向寵愛的文書小安一手造成的,這能不冤嗎?
他原盤算有人事官相挺,加上小安被喚去定會以如簧之舌相助,這事早已底定一副老神在在,幕僚早已向他恭賀不知多少回。人事官連忙過去拍拍他肩膀安慰,不知說了些什麼?他走來低聲抱怨:「好你個小安,枉費副連長我平日對你那麼好,也不知我心意幫我一回。算了,你向營長說的也有理,我是比較適合當幕僚,當主官太猶豫不決肯定天天捱營長罵。天意啊!」見他如此深明大義、心胸寬厚,小安只能雙手一攤:「我也是實話實說,一切為你好、為大家好,更何況,這決定是營長說了算。」除了小安橫斷岀路外,大概風聲傳營長那兒引起不悅,這人事任命權豈是下屬挾聲勢就可逼上司就範的?
不久各連安排休假人員和留守人員、裝備順勢上車準備上『鐵皮』,大部份都由駕駛和補給班留守進行後續上『鐵皮』任務,小安趁著新連長向弟兄信心講話時,找參三的徒弟小中幫忙處理假單,兩人就在頂樓往下望去,這新連長興高采烈地講著,不時由下向上喊:「假單好了沒?」自是回他『沒職章、沒連長簽名』,他爽快回:「文書,一切由你處理就好,只要大家順利放假就好,我相信你的能力。」小安找人要了他的簽名,迅速地完成了假單,趁著小中幫忙核對休假和留守的名單,兩手往腰際一插直往下瞧,心中直笑:「這連長還真天真,都不知我當地下連長有多久了,更何況這回他這連長還是靠我在營長面前一番舌燦蓮花保薦上去的,要不是背後有一層『關係』幫你罩,早就被運作已久的訓練官,也是你同學老謀深算端走了。」
站在頂樓猶如雄踞一方霸主睥睨全營,彷如一切盡在掌握般,這權力怎這般不可思議?想起這新連長人選,小安早在數月前便有一番佈局:高裝檢期間常站夜哨見測量官出外如廁,某夜他前來查哨,小安趁機攀談一番:「幕僚中我最欣賞測量官…」他一怔:「我平日和你連文書又不熟,你也不是測量班的,怎會了解我?」小安自是解釋自己有一雙『火眼金睛』看人十分神準,又常聽同梯測量班兵ㄚ金談起為人正派大度,並誇他高大英武、戰技超群,而且學習求知慾旺盛,閒暇不似其他幕僚只知打屁玩樂或摸魚,而是待在寢室勤讀書…」他驚道:「連這個你也知道?」
小安神祕道:「部隊裡沒有參一不知道的事,任何蛛絲馬跡逃不過我一雙法眼和推斷,我還看得出你一番壯志未酬的抱憾,畢竟一再遇人不淑嘛!不過,你放心,憑你這般學識和修養,只要把沈潛的時間花一些來『交際』一下,放開心胸讓人看到你開朗那一面,我相信這對你在軍官和阿兵哥間的評價會有所助益,假如營長或…下任營長看你一臉意氣風發,加上部隊中人緣又不錯,搞不好會讓你如願以償,當個營部連連長也說不定哦!畢竟你的專長不適合去爭砲連連長嘛!」他大喜:「營長要換人?你有什麼內幕?怎麼知道的?」
小安連忙用手指在嘴前比了『噓!』的手勢:「天機不可洩露!愈少人知道愈好,以免事有變卦。」其實那時正是學長向小安告知『曾志章』營長因虐老兵一事提前祕調後,再加碼報料侮辱少尉預官,變成即刻在下個月初調走,所以來了新營長,肯定與黃連長行事風格有所磨擦,被換掉是早晚的事;再者,不久將下基地,黃連長個性喜怒無常又不按照規距來,新官上任三把火沒先找他開刀,找誰?小安見他溫文儒雅、個性直爽又有一副好脾氣,深覺是個『好逗陣』的好長官,自是比『副連ㄟ』一副假裝大智若愚、故做高深莫測,其實…唉!放馬後砲一個的軍官還適任。雖然他待小安像自家小弟啦,但為連上長遠發展設想,放眼全營軍官,唯有測量官是不二人選。
當然,不光是露口風給他信心,還給了他幾項建議去奮鬥一番改變形象,不然就算營長此時來問,也提不出有力佐證來助他呀!這番先見之明和知遇之恩,他肯定不會虧待小安,並且會更加信賴,如此雙方皆受益,何樂而不為呢?所幸小安憑著業務能力深受肯定,加上背後『關係』不凡,又老早看出營長讓測量官代連長,此舉下寓含之深意,日後必有所圖,趁機大膽向營長提出一番人性及作風分析,讓營長有足夠理由獨排眾議,營長自是採納這番精闢見解,不然也是難說得很。
~第五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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