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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地下營長養成術】

第一話:偷天換日~

【事件:另有隱情】

早在十一月中某一個莒光日,營長帶人事官和小安前往二連的一處庫房,只見其中三人早已等候,營長要二人一同向居中坐在藤椅的一名中校行禮:「營長好。」原來是與本營遙遙相對的四六B營長,聽他介紹是大咱們營長幾期,是砲指部中的老營長,因長期統轄一五五大口徑砲,深受指揮官器重。立在一旁端詳著他,體型高大壯碩滿臉橫肉,心中直想分明是升老半天升不上去,只是仗著資深學長倚老賣老罷了,一副自以為生不逢時不得志,此刻心中還以上校之姿傲視前頭他學弟,擺明是個標準軍閥嘛!

只見他蹺著二郎腿歪斜身軀一臉不屑樣:「小老弟,找我什麼事?」可憐的少校營長恭敬立於前卑微地說:「學長,這兩位是我營上的人事官和營參一文書,上回向您提過貴營那名姓二兵改編至本營的事,想請您明確表明意願,這回連他們一併帶來,好與貴營人事官和文書協商如何作業。」這老營長哼了一聲:「這『草莓兵』爛透了,上次就說隨你高興怎麼調就怎麼調,愈快愈好!」

營長面露喜色:「本營參一在師部一向以專業著稱,既然您這樣當眾首肯,放心,憑他倆的能力一定很快辦好。」哪知老營長聽完不屑冷笑:「就說我老早想把他調走,哪知叫我們人事官去師部辦都沒法子了,換你們就成嗎?笑話!我攆老半天都攆不走的人,任你們再厲害,行嗎?」營長直陪笑說:「沒問題!我保證!他們的業務一向是師部首屈一指。」老營長朝一旁軍官看了看,對方人事官瞧過來嘴角似笑不語,老營長拍了自己右大腿宏亮地說:「我就不信你們有通天本領,如果真辦成了…(看了面前三人),我頭剁下來給你們當椅子坐。」朝旁哈哈大笑,只見對方人事官若有深意直笑不語,接著說:「等會兒指揮官找我談事,鰾知道的嘛…砲指部還是愈大鬥砲受重視,你們說是不是啊?小老弟,先走,不用送了。」說完起身便直往門外,營長尷尬直傻笑回:「學長答應就好,不用發毒誓。請慢走!」

小安要不是只掛區區一兵的階級,面對如此不堪的折辱,真想直嗆回去,也罷,反正會後營長將如此『重責大任』交付予人事官全權負責,這一陣子他三番兩次為自家學弟爭連參一的動作,完全不顧小安的立場和想法,無形中惹怒了小安,這回就讓他去展現他行政官科的專業吧!

【事件:大鬧參一科】

人事官接連跑了幾趟參一科,果真如他們所料被師部回說不行,師對抗一到,這事自然暫且擱下。這天,師對抗完約一星期,再幾天是國定假日行憲紀念日(軍中哪有什麼聖誕節!),小安正欲至師部洽公,順道打聽老弟下撥的消息,剛從廚房走捷徑要出樹林,一輛熟悉的白色國產車在馬路上了下來,車上的營長將車倒退十來公尺:「參一,你是不是要去師部?」跟營長回了『是!』,他接著說:「你今天幫我去問一下那二兵改編的事,要怎麼辦師部才肯答應?」小安自是回一向是人事官在處理,這辦到什麼地步也一無所悉。

營長嘆了口氣:「叫他去辦,不知在『蘑菇』些什麼?都跑了好幾趟仍然沒下文,平日還敢誇口自己是行政官科出身,啊是有多厲害呀?」小安聽完一抹微笑:「人事官都沒辦法了,我這小兵又有何能耐呢?營長還是再請人事官…」話沒說完,他又是一聲長嘆:「他有何用?跟我報告說每回去一趟參一科都被轟了回來,還翻人事法規說沒這一條。」

這讓小安回想起兩天前,在參一科門口看見營長帶著人事官直飇裡頭的士官兵文書小顧小安為防因此被記恨壞了好不容易建立的小交情,趕緊調頭裝沒看見走人,哪知還是被營長叫人事官找了進去;這下一幕更慘…少校營長見士官兵人事官才中尉,仗著一顆梅花又大聲嗆人家才兩條槓,這舉動直把小安嚇壞卻無從阻止。小顧找來中校科長仍擋不了怒氣沖沖、據理力爭的營長,直到副參謀長自外頭聞聲進來:「你誰啊?在參一科大吼大叫的?」營長見副參謀長發飇趕緊收起性子說:「這對方營長都答應了,為何參一科不讓我們調這名兵?」

聽科長在一旁耳語後,一頭霧水的副參謀長才懂了:「這同一旅的兵,原則上只要兩單位互相同意,再行文給旅部備查即可,但士官調動須經師部同意,無特殊原因不可隨意調動,以免各單位如此仿效打亂師部培訓士官作業流程。」營長委婉說:「可是對方還是一名二兵,受訓完已久仍未晉階下士,目前是士兵身份,這總可以調了吧?」副參謀長不解問:「既然師部撥士官訓就是要在規定期限內晉升,不然各連隊以此要挾士官晉升,人人這樣亂搞下去,豈不枉費師部三個多月的辛苦培訓?不行!有什麼理由不升呢?叫他馬上晉升,不然,馬上調走讓給其他單位晉升。」

營長正一臉得意,科長又耳語說了幾句,副參謀長馬上勃然大怒:「這校訓的士官由總部控管,豈可隨意調動,即使尚未升士官也一樣,被總部查到了連師長都要被懲處,你怎麼可以這樣亂搞?」被他這一指責,營長自是被轟了出去,人事官也被痛罵光有行政專業卻不知勸諫一番。

【事件:天賜良機】

一回神,營長又一臉懇切說:「我知道這事很難辦,但我都答應人家那麼久了,一直沒個進度回人家,我相信你比人事官還厲害,換做是你一定行的。」小安朝他臉上直打量,一臉好奇:「請問營長…這二兵到底有何重要專長非得把也搶過來不可?也不對啊!如果是這樣,對方營長巴著不放豈會讓人?還是…(欲言又止)您和這二兵到底是何關係?非得這般幫他?甘冒著被副參謀長責罵也要把他調到身邊來?」

營長眼見被小安猜中了內情,便說:「不瞞你說,他是我一位『ㄓ′子』,我老婆姐妹的小孩。」小安一聽這關係怪怪的,懷疑直問若是自己的『侄子』怎會不同姓?若是『姪子』當是姑姑對自家兄弟小孩才如此稱呼,營長又改口說是『外甥』,這更讓小安哭笑不得:「那是你姐妹的小孩才這樣稱呼,一開始不是說是你老婆姐妹的孩子?」他一聽也混亂了:「反正…就是我老婆姐妹的孩子,因我長期在營中,對他們也不熟,只是…我見這孩子很乖巧,我老婆聽說他在我附近的砲營受苦被操得很慘,心裡和她姐妹一樣擔心難受,一回去就哭給我看,每星期回去知道沒辦成,直擺臉色給我看整天,怎麼哄都沒辦法,還譏笑說一樣是當營長,怎麼當得這般窩囊?你說,我可怎麼辦?你那麼神通廣大,就幫幫營長一回嘛!」

小安向來吃軟不吃硬,這回他以營長之姿相求於小兵,態度又如此客氣,真是有些心軟了:「可是…如副參謀長所說,這校訓的兵連動都不能動,這事恐怕棘手得很,我怕連一成的希望也沒有。」營長又是請託:「這再不快點,答應人家那麼久了,怎麼在過年前給人家交代啊?」小安聽出這無意脫口而出的話有蹊蹺,『蛤』了一聲問:「為什麼要在過年前給人家交代?不是自家親戚小孩,能幫就盡力幫,不能幫也是礙於規定,誰叫他沒事去受通信學校訓!」此時營長有點慌了:「沒有哇!我是說…之前陪老婆回娘家,拍胸脯說過年前沒問題,答應她姐妹那麼久了沒辦成,這下在岳父岳母面前很丟臉,我這『年』…會很難過!」

正當小安朝他那一臉言不由衷的表情露出懷疑眼神,營長又轉開話題:「再說,當初我向老學長保證,依你們能力一定很快辦成,這下子我臉上掛不住面子,你們也會讓人看不起的,不是嗎?」這倒無意間說中小安心坎裡的痛處,當初在庫房被那跩個二五八萬的老營長瞧不起,恨不得給他一個教訓,此刻內心憤慨油然而生,這豈不是上天賜予我的報仇良機?且看這事給我辦成後,你怎麼履行毒誓把頭剁下來給我當椅子坐?即便明知是打誑語,也要叫你日後閉上那狂妄臭嘴!

低頭瞧著地上許久,心裡有數回:「好吧!我也不想瞭解營長和他到底是啥關係,我去幫你問問便是,看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不過,時間緊迫,離月底線上傳輸短短十天不到,我不敢保證就是了。」營長一聽大喜過望,臉上歡悅表情咧嘴直笑:「真的?太好了,只要你願意出馬,憑你能力和師部的關係,這事就有希望了!」小安勸他慎重些,這人和資料一無所知下,八字都還沒一撇呢!不可高興得太早,以免樂極生悲可就不好。另外請他在沒有個進度前,萬不可將此事告知人事官,以免他前來『潑冷水』壞了衝勁,其實小安是怕他從中作梗,洩露了接下來的計畫。

【事件:同是天涯淪落人】

去參一科回來,隔日一早被營長找去問進度,自是回以『在沒有準備之下,自然不敢有什麼動作,免得被察覺和懷疑。』見小安如此謹慎也不好說什麼,接著向他要了那名二兵的基本資料,如預期般,他知道的也少得可憐!向營長表明去四六B營一探究竟,他高興直說:「這樣最好,本人給的資料最詳細也不會有誤。」於是向值星官報備出營長公差前往對面營舍『洽公』。

這營區嘛,自然長得同一個樣,只是和對面如照鏡子般的相反配置,一進他們營部連向衛兵和安官表明身份,連文書出來說了聲:「學長好,營參一目前被人事官帶去師部洽公,人不在營上。」小安便說明來意:「那…方便找那姓二兵出來談談嗎?」他恭敬回『是』後小跑步入內,小安看著他離去背影心中不免直笑:「這老營長掌管全指揮部最大口徑的砲,嗓門奇大又極凶悍,人家都說強將底下無弱兵,怎麼這些兵看似被嚇成老鼠膽似的,光看這三個兵就覺得這營的阿兵哥過得很可憐!」

姓二兵好像是么四梯大專兵,南部某私立五專畢,姑且叫他小靈吧,比小安略高一些些,長相斯文有些秀氣,細皮嫩肉一臉白皙,儘管自稱有運動習慣,身材仍嫌瘦弱稱不上結實。向小靈問了幾項個人資料,順便由言行間觀察品性如何,於是關心他在部隊的生活,他先是抱怨在營上簡直生不如死,自下部隊不久他父母來會客後,情況反而愈糟糕透頂,小靈直說早知便不讓他們來,並坦言不諱說營長一定認為他家很有錢,把他當頭肥羊要剝好幾層皮!這倒應驗小安心中的疑問。

他接著又啜泣:「明明給了錢卻不辦事,這『叨』著不放人還遲遲不給升下士,好幾次暗示『這錢給得太少難辦事!』」他愈說愈氣憤直喊簡直被當『盤子』耍,每天早也操、晚也操就是要逼他向家中求救拿錢贖人,說到此處又淚從中來:「我家又不是開銀行或做大企業,不過是小康家庭罷了,爸媽也是心疼我受苦,才在會客時買一些名貴的禮物給他,那也是辛苦錢啊!怎知他嚐了甜頭竟食髓知味,才會落得萬劫不復的地步,不想讓爸媽再白花冤枉錢所以忍下一切,他不調我走也不給升士官,還不肯還錢,身在這裡簡直是掉入錢坑陷阱!」詢問之下好像是買了價值不斐的名貴手錶和鋼筆之類,還真是凱子啊!

【事件:烏龍化轉機】

聽他抱怨時提醒隔牆有耳要小聲點,哪知他倒不怕,直說他的糗事全連皆知,不是什麼稀奇的祕密,天天有人被交代前來笑話他、輪番狠操。小安連忙安慰他:「看還有什麼資料可提供,你交代得愈詳細,我好著手辦事。」他直說自己白天常要被抓去單獨『爬電線桿』特訓,有時就寢後也不得閒,個人資料一直沒空整理,還要再回去找找。小安一聽不對勁,趕緊問:「你不是通信學校訓練出來的嗎?怎麼會去有線班呢?應該去無線班才能學以致用啊!你們連上真是亂搞,校訓專長刁著不晉升就算了,還用這般亂搞,被師部知道了可不得了!」他一臉困惑:「什麼校訓?我是幹訓班出身的,什麼通信學校,我連聽都沒聽過呢!」

原來他是師部俗稱幹訓班的士官隊出身,因師部蓋了一座有線架設場,他們這前後幾期在操練課程外,額外加強爬電線桿特訓以備部隊不時之需。見小安要眼見為憑才肯信,急忙入內找出結業證書,一看果然…黑暗之中露出一線曙光,真是天助我也!心中暗喜抄下期別及證書编號後說:「本來是人事官負責你的調動,幾次下來無功而返,於是營長昨日找我出馬,一開始便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任務,所以不願淌這渾水的,但他無意間說中我心中痛處,所以先答應下來。今天與你一番交談,便是觀察你人品再決定是否幫到底(他一臉好奇),沒想到出乎我意料,雖然看你外表像公子哥兒般卻也是個文質彬彬的白面書生。再來是看你倒也挺會為父母著想,這些日子在部隊被連番羞辱、折磨,這不堪的境遇倒不是我同情你,而是看見你堅忍不拔吞了下來的成長;加上從你連番吐苦水之餘,發現即使被他人惡意欺侮,再憤怒仍沒吐出半字髒話,可見你的家教和修養異常好,本身性格亦是善良自持令人佩服,所以,此刻我是以同是過來人角度,親口表明願意幫你。」

他一聽如遇救星泛著淚直說:「真的嗎?你們營長對我說過找營參一就有希望,沒想到你真的肯幫忙。」小安:「我心中仍有一疑問,雖然早就猜出怎麼一回事,但從剛才交談更加確定…」小靈此時像交心似的:「你問便是,我如說謊欺騙,不得好死!我若存心欺騙,老天爺就讓我出不了這鬼地方當報應。」沒想到只是輕輕一問,他倒是發起毒咒來,小安淡淡地問:「營長說你是他的…『侄子』,被我一問,關係又說不清楚,到底你和他什麼關係?而且,剛才你也沒叫他應有的叔伯之類稱謂,而是叫『你們營長』,沒錯吧?」他頓了幾秒想了一下,眼神有些不安:「其實被交代不能說出實情,啊…算了,反正你都猜到了,瞞你顯得沒誠信,就實說吧!說我媽是他老婆姐妹,其實只是那種什麼插花社之類認識的,有時會來個姐妹會聚聚那種,也算姐妹淘,所以我也叫他老婆一聲『阿姨』,到過他家兩回自然叫他幾聲『姨丈』,就這麼回事。」

這時心中全瞭了,也不想更詳細追究下去,知道更多只會惹來麻煩;這兩人的差別在於,只不過一個是拿錢不辦事還要刮人好幾層皮;另一個是人家利用關係認識來拜託幫忙脫離苦海,小安看營長新換的廉價國產車,聽說才剛付完頭期款其實已猜出七、八分了。算了,一樣是拿錢,辦事的比不辦事的好,那拿錢不辦事還淨想宰好幾回的,簡直令人不齒和痛恨。

看他這般跋扈瞧不起人,此刻『吃兵』吃相又難看至極,不想個辦法修理他、毀掉他挖金礦的癡心妄想不行,畢竟也是為民除害嘛!而且看小靈悲慘境遇,與自己當初簡直同是天涯淪落人,不像自己還得學長相助一回,此時大概是上天要我做一回別人的貴人吧!更何況都答應人家了,怎忍心見這一個乖巧善良的人被欺負,而袖手旁觀呢?

小靈心急直問何時可脫離苦海,小安微笑說:「我看這事有個譜,大約七、八成吧!是說…這調動再快也得一月初才能生效,師部若有個阻攔什麼的,我看還得二月一日才行,信得過我嗎?(他直點頭)結訓證書先借我保管幾天,這也是為你好,但我不能明說。明、後天我便去師部再問問怎麼辦才完美無缺,過幾天有個進展再來找你,你只需配合照我說的去做即可。」他交上證書直點頭:「嗯!」臨走前再三交代他:「今天和你的談話絕不可洩露出去,以免被發現,讓你營長有所防備而功虧一簣,到時可就幫不了你。記住!別人問起,只可說來問一堆資料和家庭背景的,證書的事和我的允諾的時間一概不准提半個字,走露風聲的後果自行負責!」他見小安一臉嚴肅,知這事關係自身是否能逃出煉獄,直抿著嘴猛點頭。

【事件:復仇第一箭】

隔日一早趕往師部,在參一科交完件趁文書都離去,向士官兵人事官請教士兵同一指揮部調動規定,其實小安前一天早已研究詳細,這不過是個『幌子』罷了,凡是總要循序漸進的不事嗎?若一開口便提士官調動的敏感話題,豈不遭他劈口大罵?這棋總得慢慢下才穩妥。他說同一營只要營長同意,下個月前資訊傳輸作業確認,便可人隨餉單調走;又回指揮部同旅部編制,只需雙方營長同意,兩單位文書負責一出一進傳輸作業,餉單再由行政士互相轉交,參一另以營部發文打一份調動人令,送指揮部備查即可在下月初生效。

回答完問小安哪個單位後一臉警覺說:「莫非你真要替你營長調這校訓士官?」正巧副參謀長進來聽到『校訓』這敏感字眼,大喝:「怎麼回事?是誰講不聽?硬要亂調校訓士官?」人事官在旁稟明後,副參謀長正欲發作飇罵,小安趕緊搶一步:「師部說士兵調動在雙方營長同意下即可,這名二兵還沒升士官…這樣只是士兵調動作業罷了。」副參謀長:「即便如此,就算他目前只是兵而已,改日人家也可以升士官啊!而且總部下公文控管校訓缺,連師部都不敢亂動,你們營長怎可亂搞?」

小安自是預留伏筆一點都不怕,人事官一旁看小兵竟沒被副參謀長嚇退滿臉困惑,小安進一步問:「校訓的自然不會動他,要是…他是師部幹訓班的呢?」副參謀長被這一問愣了一下,像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回過神:「反正士官調動須師部同意,校訓出身士官更不可能!」很好,重點來了,小安不慌不忙再問:「我指的當然不是已升下士班長的人,而是師部幹訓班出身,但一直沒法晉升下士的『兵』,請問副參謀長,有些基層連隊常會以某些特殊條件做要求,才肯將幹訓班出身的士兵晉升班長,這種事時有所聞,既然不當他是幹部人選,這一來不是白費師部一番苦心培訓?與其讓他完訓在部隊當廢人無法發揮功效,倒不如趁他現在還是兵的身份,改編別營升士官發揮所長,又不辜負師部一番栽培?」聽完這話中有話,道盡部隊一些黑暗面,過來人的副參謀長陷入一番長考。

終於,他反過來問:「你營長要調那阿兵哥的不是通信學校訓的嗎?怎麼魚目混珠牽脫是幹訓班的?如果真是幹訓班的,既然對方營長不給升士官,那就照你說的還只是個兵,雙方營長都同意了,師部也不管,你們高興怎麼調就怎麼調去。如果被我查出是校訓,你們營長就要去找師長『夾卵蛋』,你暗渡陳倉偷辦了,就得去關一個月禁閉!」說完拿出老花眼鏡對名冊:「來,說說他叫什麼名字?」小安便將紙條遞予他,核對了最近好幾期通信學校結業生,不信邪還對了食勤和經理訓名冊:「咦?這就怪了!怎麼會沒有?你說他是幹訓班結業,哪一期?」小安露出自信微笑拿出證書影本:「在這兒,怕證書弄丟了,只借影本來。」其實是怕正本被沒收回去才藏起來。

人事官差文書找來當期名冊,一翻…果然有小靈名字,一核對證書字號和所載個人資料也與影本不謀而合,這下副參謀長和人事官互望好一會兒,他一臉無奈:「好吧!既然對方這老脾氣不改,說什麼也不肯升人家下士,你就把他調走好了,記得,叫你們營長早日升他做下士。」小安謝過長官後帶著一抹勝利微笑離開。人事官轉頭對副參謀長小聲說:「這營文書不簡單,單槍匹馬不用軍官當靠山,一副勝券在握簡直不怕我們。」出參一科轉身用餘光瞥見兩人似乎還在交頭接耳,大概沒見過這長官面前還這般鎮定的參一文書吧!

【事件:意外插曲之小人得志】

這事情並不是知會參一科不被追究即可算圓滿,回去只報告營長事情已有些眉目、尚在進行中,唯恐他一高興不小心露了口風,到時功敗垂成則追悔莫及,於是請他相信小安的能力安心靜候佳音。他追問:「你有幾成把握?」小安胸有成竹表示:「七、八成吧!但事情只進行一半,接下來的工作才是致勝關鍵,所以請營長下令叫行政全力配合我。」他一聽樂得直電話通知營兼連行政小泓過來議事,小安交代他過兩天去找四六B營行政,以調動成功為由要小靈的餉單,翌日會交他一紙調動人令出示做為憑證。

又請營長讓打字兵先以調動公文第一優先,第二日一早即草稿交打字兵,並交代務必十點前完成。小安隨即著手下個月的線上傳輸作業修改,將小靈資料填了進去,這樣一來,調動人令公文、餉單、線上傳輸有譜了,又完成一項工作,但還不算完成。打字兵搞到十一點還沒完工,急死小安了,萬一給他們營文書出門洽公,等他回來要找到人不知要何年何月?十一點多去找四六B營文書,果不期然洽公去了。

眼見進度因打字兵小延誤,直嗆要叫營長換掉他,沒想到這么八梯的菜鳥自視甚高直說『三巨頭』還倚賴他打字,他說何時完工沒人敢催,哪怕區區文書兵?小安冷冷一笑:「過幾天我就去師部連找我同梯參一,請他幫我挑一個既『專業』又『聽話』的打字兵,看你這『肉腳』囂張到何時?營長見你誤他交代的事,不把你換掉才怪!搞不好一生氣來,叫我把你改編砲連或和那二兵對調,到時看誰後悔!」

他聽完嚇得從座位走出來,直拉小安手求饒:「學長,我給你賠不是,拜託!大人不記小人過,還請你原諒我,你看我這身子骨瘦弱多病,禁不起操啊!以後你交代要打的公文一定優先,排在營輔導長和營長前頭。」見他求饒就算了,突然想到一件事:「這樣好了,既然都來不及了,這份人令你再照著多打三份,今天下午四點交給我。」他連說『是』也不敢質疑為何還要三份。小安一時心急之下忘了要給對方一份、指揮部一份備查,另外營部連自己一份,當然原稿就是給營部留存了。

下午四點不到,小李拿著全部人令來邀功:「學長,你看!我中午沒休息趕出來的,速度夠快了吧?在你規定的時間內還提前完成,這下…你應該不會去師部找人換掉我了吧!」小安嘿嘿了幾聲:「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只要你聽話配合,我怎會為難你呢?何況我忙的還是營上迫切的公事。放心,我知道關在打字房的辛苦,我也進去過幾次,不會故意做不合理的要求。」他連聲道謝一派輕鬆走了,這菜鳥對他太好反倒不知好歹,這回還以為有長官罩竟騎到頭頂上來,也不想想我是誰、管的是什麼業務?還敢刁我?信不信從此讓你連刁的機會都沒了?

唉!么捌梯才下部隊兩個多月,這麼菜卻自恃有打字專長『傲嬌』起來,眼下還只是未下基地的區區二兵,聽人事官說連營普ㄟ也敢刁,人家早看他不爽了,只差沒當面叫小安去師部找兩個打字專長來替補,不然下場很慘。營傳令班個個向來與小安交好,即使營傳令小將試著藉勢跨過梯次來壓小安這學長,這幾乎天天洽公的營參一豈是他可按捺住的?人家九六梯營傳令吃過一次癟都不敢了,小李…你不過是傳令班職務最低微,梯次又最菜的,敢對老參一發飇?真是活膩了!還不長眼哩!

【事件:復仇的連弩矢】

手上還拿著人令,心想先打電話過去問較穩妥,果然營文書仍未回來,於是隔天一早趕緊拿著人令去截他,免得被他跑了拖了進度,這時間可是迫在眉睫、馬虎不得啊!跟他協商時,並未明說參一科已經默許可以調動,他一臉擔心問:「學長,你不怕最後調動不成還被關禁閉嗎?這副參謀長當初可是這樣對我們放話的。」小安裝傻回應:「是嗎?我沒聽他說吔!應該沒事吧!」他一臉狐疑照小安要求回去發一份調出人令,日期得是同一天,當然是隔日再取囉!

接著匆匆趕往參一科交下個月的線上傳輸名冊,過幾天就是元旦假期,說不準一向愛放假的資訊官再過兩日連慰勞假一起提前請休,那可就糟了!這不得不提早個兩天找他,交完檢查又核對,沒問題後鬆了一口氣。馬不停蹄趕回營上,行政捎來好消息,手握著餉單炫耀:「你看,我的效率是不是愈來愈高?」望著那小小一張的餉單,這勝利就剩臨門一腳了,但愈是如此,關鍵時刻愈是大意不得,接下來更要不露痕跡完勝。

沒多久,又有好消息,四六B營文書拿著調出人令過來,問他蓋關防時可否經營長同意?他一臉正經:「我們營長一向嫌他是『草莓兵』,還是顆爛草莓,全連也巴不得趕緊攆他走,所以說你們要什麼,盡量配合就是,還說且看做到這地步,你們到底有啥神通弄他過去?」小安聽完啞然失笑:「就回去報告說謝謝他,其他的事就歸我們自己操心就夠了。」

看來這老營長全然不知情,營參一和人事官也看不出端倪,這萬事皆備,只欠東風了。文件都齊備了,短短剩下數日,和一個『等』字,往後這幾天,消息在小安處便戛然而止,這件事如同石沈大海般沒人提問。沒錯!就是得這樣,不再有任何動作,讓人摸不著頭緒。

元旦放兩天假,自是得等放完才能有所行動,這天,一大早的便去找營長:「營長現在可以過去帶小靈回營上了,一則是基於禮貌先電話通知,二來讓他事先收拾行李,才不會手忙腳亂讓營長等太久。」營長愣了一下露出大喜過望表情:「真的嗎?師部准了嗎?副參謀長不是不准嗎?這幾天見你不動聲色又沒消沒息的,我還以為石沈大海了呢!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小安回:「師部那邊我已『按捺』好了,沒問題!指揮部那邊也在前幾日送兩個營的人令讓人事官備查;其他的文件對方也很配合,只是居心叵測故意配合看我們出糗罷了。營長還是趕緊去救他『脫離苦海』吧!剩下的回來再詳細報告。」經小安一提醒,他就不再閒聊下去,拿著人令去打電話準備帶人。

接個兵接了半個多小時才回來,這也是意料中的事,他邊說是被他學長一再追問,事情何以在師部大逆轉?他自是照小安先前交代,推說一切都是營參一文書去處理,細節他一概不知,所以被『盧』滿久的。見他如此聊到樂不可支,小安說:「這兩天他可能會去參一科找副參謀長『評理』,到時候營長必然被找去當面對質一番,(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紙)這張結訓證書是決勝關鍵,屆時必然叫他啞口無言。」接著將調動過程大致交代,他雖不太懂參一業務規定,卻樂得很:「反正拿這張出來就可堵他嘴了嘛!」

小安一本正經:「營長還是謙虛點好,人家是專業不足一時不察,這才給了我機會,利用這點暗中籌謀『將』了他一軍,要是這消息之前走露風聲,對方有所防備反悔不配合,今天笑的可不是我們!而且你那老學長也是愛面子的人,吃你這暗虧討不回,不發飇計較已屬偷笑,多一事還不如少一事,多說聲謝謝再掛個笑臉免得再得罪一回,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嘛!」他一聽覺得甚為有理,小安又預設一些可能發生的情況,和他做了一番對話推演,他才去發落這新來的小靈,就留在他身邊當傳令之一。(副營長和營輔導長也各一位,黑牌的!傳令班自己戲稱黑『喬』牌的)。

【事件:霸氣換漏氣】

隔日早上八點多,師部果然電話通知營長前去問話,自然是有人要為那二兵調動的事與他當場對質,洽公回來聽他講得眉飛色舞,說完直誇小安;「多虧有你,你不知道我一早去師部參一科,拿出證書影本後,我學長臉都綠了,還滿口結巴講不出髒話來罵人(直笑不停),副參謀長聽我那些話聽到一愣一愣的,這感覺真是太爽了!早知道早點找你出馬,人事官平日總愛妄自誇大,結果辦了半個多月害我受盡一身鳥氣,沒想到你五天左右就辦好了,還保密到家連我事先都不知道,簡直太厲害了!」小安聽完笑著更正說:「報告營長,其實只花了三天,其中有一天是去問他事情,另一天則是等待行政及他們文書作業,其他幾天不過是等元旦假放完,直到餉冊上有他名字,那時確認他百分百就是本營的人後,我才敢通知營長把人領回來。」營長聽完大喊太神奇了!

人事官自是被營長狠削一頓,事後找小安問:「你為什麼要幫他?我知道你比我強辦得成,可是你沒聽到那個不好的傳言嗎(指換新車的頭期款)?難道他有分一些好處給你?」小安不屑回:「那台爛國產車,新車價才卅十來萬,頭款才幾萬?更何況傳言他沒收那麼多,不像某人收錢不辦事。還有…我是什麼人?哪會做這種為錢出賣人格的事?要做當初你學弟要買兩雙名鞋送我,我若貪圖這物慾,這連文書有如願給他當嗎?呿!」他又問:「既然如此,你為何幫他?」小安又冷哼一聲:「我哪是幫他?是看那個二兵被他營長當肥羊吃夠夠很可憐,求助無門好像當年剛下部隊的我才幫他的,這助人為快樂之本、救人於苦難中,不是你平日標榜的佛家普渡眾生的理想嗎?」他似要再說什麼,小安再發話堵住他的口:「再說,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也是報當日庫房之仇,想想那日我們一個被師部讚不絕口頂專業的人事官,一個號稱師部拔尖的營兼連文書,被他一個老匹夫這般看不起,還發毒咒說若辦得成要把自己的頭剁下來給我們當椅子坐,這屈辱你忍得住,我可受不了哇!這回可趁機吐了這口鳥氣!」

人事官聽小安愈說愈激動,才知這話是說真格的,笑說:「這事我都忘了,人家瞧不起一笑置之便得,又少不了一塊肉,不怕計較憋在心中太久會傷身體?」小安哼了一聲:「你愛修行且自修行去,對那種裝腔作勢又瞧不起人的草包,這樣待他已是很仁慈了,何況我這手段已手下留情不少,他只是丟一些面子罷了。」他聽完直拍小安肩膀安慰說:「都是我不好,誤會你了。這事過了就算了,你要小心對方營長找機會修理回來!」小安笑回:「吃過這次虧,他敢?到時定叫他身敗名裂、永不得翻身。」人事官只好又用招牌式傻笑叫小安別生氣:「生氣會快老,會有皺紋喔!」兩人相視而笑。

這老營長當然沒履行承諾把頭剁下來,不過營長說再也不敢對他囂張,還有意無意躲著他。人事官直笑說:「看會不會剁手指頭,哪有可能剁自己頭?」小安自然深知老營長這玩笑開太大,為顧及他的老面子,這段甚少人知的『見笑代誌』(霸氣換漏氣),就念及他老臉不四處傳揚出去,免得他顏面無光之餘想不開,到時可就『罪過、罪過』被人事官唸個不停。

小靈…呃…免不了被削第二層,還好大部份肉都還在,就像他事後說的:「總比肉都沒了,只剩骨頭來得好!」唉!人生…難矣!

【事件:致勝關鍵.自欺欺人】

其實小安在一連串作業時,還運用了另一個手段,那就是『自欺欺人』。何意呢?首先,每接觸一位文書或行政即採哀兵姿態,對於調動一事大吐苦水,反正就是上命難違不得不為,然後嘛…就說連副參謀長也不准,但營長的命令,人事官都失敗了,不得不硬著頭皮一試。

 

接連放了好幾個煙幕彈後,自然讓自家人和對方信以為真,即使對方不信找人探口風,營上知情者也是一個個照小安所說去回答,他們自然深信不疑全力配合演出,那幾日不動聲色已讓很多人以為此事全無望,小安早已放棄。反正那老營長就是要看我們營長出糗,然後借參一科的手削一頓小安,以消參一業務一直被本營打趴之仇。聽營長說,這老營長很在乎面子這事,常常修理底下文書。兵法有云:要欺敵致勝,首先得自欺。

 

再說說那傳令班吧!當時會後小安被單獨留下交代之後的事(人事官及營輔導長在場時不便交代),營長問了對於營普ㄟ反對小靈接營傳令的看法,小安雖然持相同做法,卻不是與他相同觀點。首先,小將當了半年多連傳令才去接營傳令,又有小安略授機宜應付長官之法,自然是精得很;其二,他當初接營傳令也是下完基地,營長看他小老弟用得很順才搶了去,連長怨了好久,這都用三個多月了,突然沒事要丟回去,旁人一猜便知是因小靈而起,難免有人會對小靈心生不滿;其三,傳令班一向進了便待到退伍,倒不是因什麼大義才團結力量大,而是他們深知利之所趨必須成為命運共同體,槍口自然一致朝外,平日多少會交換情報、互相求情支援什麼的。

 

小將何許人也,當連傳令一陣子後便肖想著等小安接營參一後,他可以來接連參一之位,多次前來巴結著還自誇多有慧根,小安自然是讓他知難而退,畢竟他的聰明伶俐盡是一些耍奸使詐的小聰明,還好一連參一在基地出事後,他便死了那念頭聽小安話專心做好傳令工作,後來別營文書去出軍紀操後,他剛好接營傳令,有一天還來說:「好哩佳在有聽學長的話,不然…光想到禁閉室都嚇死了。」從此斷了對參一的念頭。唉!若讓他接了,不知要搞出多少烏龍事,最後還會害了人事官和營長,當然…擦屁股的還是小安,當然要防範於未然好言相告,外加舉一些例子讓他縮回去。

 

最關鍵的是小安最後的一段分析:傳令室在營長室後方緊鄰著以便隨時喊一聲候傳,小將平日自由進出營長室,到底知道多少主官祕密沒人知曉,貿然因一個菜鳥調進來便調他回連上,依他平日不被連上管制,又習慣仗勢欺人對一些軍官大呼小叫,連幕僚也恨得牙癢癢的,被釘的下場悽慘不在話下,營長若因此棄長官部屬道義於不顧,說不準他之後懷恨在心對指揮部政戰系統洩了其中一兩項,倒楣的可是營長!若讓他降為副營長傳令,看似按捺住了,可是沒來由的他哪會屈居於人下,還是一位來路不明的菜鳥所致呢?而且小將慧黠的心眼善於結交各路人馬,也掌握一些人的把柄,若要人暗中為他辦啥事或助陣,恐怕掀起不小風波,搞不好引起師部側目甚或派人來查,這與換營參一之理相似,不可不慎!

 

何況副營長之位一直懸缺著,小李也是掛名協助其他傳令班,還得罪傳令班三個學長,這麼菜也沒知道啥不可告人的祕密(沒有可交換的),這換了他無人聲援又理所當然。聽營長說一月初會把剛要升少校的作戰官升副營長,免得他藉口一直出去支援,等小靈見習一陣子再讓他接,一切順理成章也沒搶哪一個老鳥的位子引起糾紛,營長自然誇說想得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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